直到燕如和秀芸将凝香阁正殿整个检查了一遍，楚凝芷仍坐在椅子上没动。
秀芸上前劝道：“娘娘今儿折腾了一小天，早些歇着吧，再大的事也等明日再烦。”
楚凝芷叹了口气，如今一切都只是猜想，只希望不要真如她想的那般。
秀芸搀扶着她躺在床上，楚凝芷身子沉的厉害，却翻来覆去好半天也没能睡着。
半晌，楚凝芷睁开眼睛，“秀芸，你去洛年殿，告诉晴答应明日一早过来一趟。”
“是，奴婢记得了。”
秀芸应下后，楚凝芷闭上眼睛又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才半梦半醒的睡着。
……………………
第二天一早，周晴儿就来了凝香阁。
“这么着急叫我过来，怎么了？”
楚凝芷微微皱眉，“我记得你是禹州大旱时，一路逃亡过来的？”
周晴儿点点头，“对，那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儿了，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你不觉得今年的天气很反常吗？从开春到现在，一共也没下过几场雨，再这样下去……”
周晴也皱了皱眉，“我确实想过这个，今年的天气和当年很像，所以我之前就让沈良骥去测了护城河的水位。”
“好在今年虽没下雨，但水位下降的并不算厉害，虽然比往年低一些，但也不至于要大旱，你安心吧。”
楚凝芷摇摇头，“京城水位没怎么下降，那南边儿呢？”
“我心里总是有些放心不下，若真出了什么事，死伤就不止一点点了。”
说起这个，周晴儿语气里也满是沉重，“千万别出大乱子，否则死伤何止千人、万人。”
“当年从禹州出来，一路上横尸遍野，死的人数都数不过来，到如今我都忘不了，千万别再出一次那样的事了。”
楚凝芷低声说道：“我已经给家里写信，让他们派人往南去查了，过些天便能有结果了，不是如此最好，若当真如此，咱们也得早做准备。”
周晴儿抬头看着楚凝芷，“早做准备，自然是好，可咱们能做什么准备？”
“怎么也绕不过衣食住行四个字，早早备好，能多帮一个便是多救一条人命。”
这件事，一时之间楚凝芷也想不全面，只是有个雏形罢了，还得慢慢完善才行。
“你是亲身经历过的，总比我要了解。我无意揭你的伤疤，但如今只能由你来想，当初你逃难时都经历了什么？”
那时候实在残酷，人命就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直到现在，偶尔午夜梦回，周晴儿还是会梦见当时的情景，路边随处可见一具具干瘦的尸体，如同末日地狱一般。
半晌，周晴儿才缓缓吐出口气。
“若真有大旱，那最要紧的就是水和食物，有吃的才能活下去，然后便是治病的药材。”
“长途跋涉，缺水少食，稍有不慎便要生病，什么都没有，病了就只能等死。”
“到那时，再强壮的人也抵不过一场风寒，每个夜晚都会有人无声无息的死去。”
“有的是死于疾病，有的是死于饥饿，有的……死于人心。”
楚凝芷虽没经历过这些，却也能想象到那时人们的惨状。
饿极了也顾不得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只要能活下去就什么都能做。
楚凝芷能力有限，能做的事不多。
但做一点儿就比不做强，能帮一个是一个。无论如何，楚凝芷都做不到当成不知道这件事。
轩景帝叹了口气，“若此事当真，到时候只怕还是要麻烦你的那些兄弟们。”
“你要他们做什么？”
“是街上的小道消息流传的最广，也更快些，若要让旁人也早做准备，这是最好的办法。”
“意识到的人越多，能做的事情也就越多。”
周晴儿听了，用力点了点头，“好，我明白了，到时候你只管告诉我就行，若论传递这样的消息，没人比我们知道的更快了。”
楚凝芷皱着眉，实在不愿看到那样的情况，“此时都还说不准，如今也只能先如此了。”
与周晴儿仔细商讨过之后，楚凝芷心里有了不少想法，但仍是提着放不下来。
直到燕如抱着一直在哭的四皇子走了过来。
“娘娘……”
一听四皇子哭，楚凝芷也顾不上想别的，赶忙从燕如怀里接过四皇子轻声哄着。
“也不知是怎么了，四皇子突然就哭个不停，怎么哄、怎么逗都没用，没有办法，奴婢只能带着他来找您了。”
许是母子连心，四皇子在楚凝芷怀里没一会儿就不哭了。
楚凝芷这才略微放下了心，轻拍两下将人哄睡。
千盼万盼，过了几天，楚凝芷终于收到了楚家来的回信。
轻飘飘一封信，楚凝芷拿在手上，却觉得重逾千斤。
一时间倒有些不知从何下手。
楚凝芷深吸一口气，还是将信打开了。
飞快扫过信上的内容，楚凝芷的心沉的越发厉害。
事情已经冲着最差的方向去了。
眼看楚凝芷脸色不好，秀芸心里也有了些数，但还是轻声问道：“娘娘，信上说了什么？”
楚凝芷将信递给秀芸，“京城好歹还下过两场雨，南边自打开春以来，却是一场也没下过。”
“如今已进了六月，临河的地方还好些，多少能取些河水灌溉。”
“可旁的地方却是连秧苗都种不活多少，一亩地里也挑不出几棵长的正好的，再这样下去都不用等到秋日，地里必然颗粒无收。”
“粮食供给本来就多靠南边，今年收成差成这样，百姓怕是难了。”
“已经生了天灾，若再遭上人祸，那必然要闹饥荒的。”
楚凝芷越说语气越沉重，几乎可以预见未来尸横遍野的样子。
轩景帝虽然称得上一句勤勉，但也管不好所有的地方官。
为了自己政绩好看谎报民情的人一定会有，而且不会是一个两个。
如此倒是能掩住一时，但百姓没有吃喝，迟早有一天会瞒不住，到时只会生出更大的乱子来。
楚凝芷闭了闭眼睛，心中有了决断。
“秀芸，去叫晴答应过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