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岚，你想到了我们的孩子，是不是？”
萧水寒突然扶正了洛亦岚的身体，双目微微泛红望着她。
洛亦岚手指轻搓他的眼角，沉沉点了下头。
“我们的孩子……按年龄也该与他一般大了。”
心酸弥漫在心头，萧水寒眼尾愈发泛红，他不由低头抵在了洛亦岚肩膀上，似在寻求安慰。
“可是……我们把他弄丢了。”
话落，连洛亦岚眼底也飘起了红血丝，伸手扣住他的后脑轻抚。
怎么能不遗憾？
无数个只有他们夫妻两人的夜晚，萧水寒趴在她肩头哭，她抱着他眼眶泛红，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她与萧水寒性格互补，萧水寒看似玩世不恭，实则内心柔和细腻，比她感性得多。
她则表里如一，性情淡漠理性，但面对最爱的丈夫与丢失的孩子，她也做不到冷静。
轻拍萧水寒的肩头，她眼底闪过恍惚之色。
她看见楚璃月与萧无劫，就像看到年轻的她与萧水寒。
多年前，萧水寒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才貌双绝，闻名岭南。
她则出身普通，名不见经传。
他们走到一起，所有人都觉得她是高攀的那一个，但真正了解他们的人都知道，他们两人中她才是占强势地位的那一个。
萧凤吟第一次见萧水寒靠她怀里睡觉时，差点下巴都惊掉了。
她才貌无双的三叔，面对三婶跟个求宠的宝宝一样，后来她去问萧煜轩与萧林醉，得到的回答是：公共场合他俩不这样，私下里你得习惯。
后来老何也曾悄悄说，他一度怀疑萧水寒人格分裂，因为在洛亦岚面前的他，和在别人面前的他完全就是两个人。
饭桌上，萧无劫对楚璃月不加掩饰的依赖她看在眼里，很多人都对这样的相处模式惊异无比，她则不然。
因为萧水寒私下里就是这样粘她的，到如今四十多岁都没改变。
区别是他们这个年龄的人更保守一些，公共场合不会像萧无劫表现得那么明显。
片刻，她伸手抚起萧水寒的头，直视他泛红的眼睛：
“你心中也有猜测？”
她与萧水寒夫妻同心，她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没有之一。
她看得出他也有猜测，只是这个猜测，夫妻俩都有，却都不敢说，甚至不敢想。
萧水寒眼底猩红微微褪去一些，咬牙低沉出声：
“老头子不对劲，他去帝都访友绝对是幌子，我想不出多少理由，能让他千里迢迢跑到帝都半个月，最后带回来个孩子。”
“关键这孩子也姓萧，也二十岁。”
“我……”
他眼底水光一片凌乱，话说出来眼眶也红了个彻底：“我甚至能从他眉眼中看见阿岚你的影子。”
当局者迷，一开始完全被心底的亲切感支配，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可随着回过味来，忽视的细节涌向心间，逐渐组成一幅朦胧的图景，越是深思，便越是清晰。
当一些最核心的画面将要跃然而出时，让他身心都在颤抖，近乎不敢面对。
洛亦岚白皙的手掌也不觉紧握了起来，萧水寒想到的，她也想得到。
细品老何那声“小少……”，她觉得他或许想喊的是“小少爷”。
他明显知道什么，或许他就是故意的，他在暗示她。
在洛亦岚思绪流转间，萧水寒始终盯着她的眼睛，只看她的神色，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老头子，老头子绝对知道很多。”
“这都是他故意安排的。”
洛亦岚回神与萧水寒凝眸对视，萧水寒压了压心底翻腾的情绪，骤然牵起她的手，起身向外走去，眸底一片黑沉。
“我们去找老头子。”
“找他问清楚。”
萧千山的房间在萧家老宅的最深处，萧水寒与洛亦岚踏着一路灯火通明来到老宅深处。
远远地看去，萧千山的房间依旧亮着灯。
走近了，连门都开着。
像是早早就知道他会来，已经等候多时了。
果不其然，门框中迈出一道苍老，略显佝偻的身影，是老何。
他淡笑了一下，低沉出声：“水寒，亦岚，主子没睡，在等你们。”
萧水寒与洛亦岚对视一眼，果然没来错地方。
萧水寒目光深邃盯着老何，“何叔，你是不是也知道一些事情，你们都故意瞒我？”
老何轻笑摇头，让开路：“你既然来了，便证明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主子自会向你解释清一切。”
萧水寒目光望向灯光昏黄的屋内，与洛亦岚紧握在一起的手却愈发用力，甚至浸上了汗水。
答案仅有一步之遥，迈进这间屋子，一切都会被揭晓。
苦寻多年无果，他都没有放弃，如今答案近在眼前，他却紧张了。
这么多年了，他早该失望到麻木了，他感觉得到这是他离真相最近的一次。
他心中已有答案，可如果他的答案是错的呢？
那样，真的有些太残酷了。
洛亦岚与他十指紧扣，虽然面无表情，但眼底倒映着的灯光却是一片摇曳。
两人无声对视，深吸一口气，最终一步跨出，迈入屋中。
房间灯光老式复古，略显昏暗，萧千山坐在灯光下，戴着金边眼镜，盯着桌上的一张纸。
听到动静，他抬眸，望向萧水寒两人，不见丝毫意外。
萧水寒还没开口，他便摘下眼镜，幽幽起身，卷起桌上那张纸，向茶几走去，淡淡出声：
“先坐会，让人去叫老大和老二了。”
萧水寒不知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沉声道：“父亲，你知道我来做什么吗？”
萧千山不看他，手指轻轻摩挲手上的纸张，“关于无劫那孩子。”
萧水寒与洛亦岚瞬间目光一震，萧水寒控制不住要再度张口，被洛亦岚拦下，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等候。
只是片刻，萧煜轩与萧林醉便匆匆赶来。
望见萧水寒也在，以及房间中这微妙的气氛，两人一时神情各异。
两人坐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萧千山的身上，他抬眸，声音如一记闷雷，笔直落在每个人心间，震得所有人头皮发麻：
“水寒与小岚的孩子，找到了。”
“就是无劫。”
他摊开手中的纸张，推向萧水寒两人身前：“这是你们的亲子鉴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