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千山的话似平地一声惊雷,震得萧水寒头脑发懵,第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紧接着,他与洛亦岚几乎同时抓向那张亲子鉴定书。
萧水寒率先抓住,下意识送到她身前,两人一人一边紧握住鉴定书,目光不受控望向亲子鉴定书内容。
鉴定手段是最准确的血液鉴定,萧家血库中有存他们的血液小样。
鉴定对象是萧水寒与萧无劫。
鉴定结果……属直系亲属。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萧水寒兀自呢喃出声,他转头看向洛亦岚,眼眶一下就红了。
“阿岚,我们的孩子找到了……”
“我就知道他不会有事,我就知道……他就是我们的孩子。”
什么都能骗人,但骨血间的联系,与生俱来的亲近感,这些骗不了人的。
下一瞬,他一把抱住洛亦岚,将她紧紧拥进怀中,额头抵在她肩上,声音嘶哑哽咽到令人心碎。
“阿岚,我们有孩子了,我们的孩子找到了!”
他抱得紧,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洛亦岚被他勒得呼吸不畅,却没有反抗,只是眼眶泛红,掌心紧抓他的后背,手背上一片青筋凸起。
苦寻多年,毫无结果,失望麻木如稻草越积越多,让她不堪其重,绝望窒息。
但当命运的火星无声落入心间,几乎瞬间燎原,所有的失望麻木顷刻灰飞烟灭,酸甜苦辣咸,百味交织的火焰熊熊燃烧,好像要冲出胸膛。
“阿岚,我们去找儿子!”
萧水寒抬头间,眼眶通红,眼中闪着泪花,手中攥着那张亲子鉴定书,就要洛亦岚起身。
“三弟!”
“水寒!”
萧煜轩、萧林醉与萧千山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也不约而同地染上了嘶哑。
最终还是洛亦岚强行克制住冲动,强行拉了他一把,才让他坐回沙发上。
“三弟,你别太急,我明白你的心情,但你这样会吓到孩子的!”
心智超群,性情温厚的萧林醉红着眼眶,连忙劝道。
“水寒,有些事,你最好听我说完,再做决定。”
萧千山素来古井无波的眼底也是爬上了几缕红血丝,他定定望向萧水寒,声音低沉如洪钟。
萧水寒不是意气用事之人,经他们提醒,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目光投向萧千山。
只是那不住颤抖的手背,仍彰显出他此时内心的情绪是何等的汹涌。
沉默片刻,萧千山轻吸一口气,目光深沉与萧水寒对视,说出的话如一盆冰寒的冷水浇在了萧水寒头上:
“水寒,你一时激动,只顾自己。”
“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想与孩子相认,但孩子会一定愿意认你?”
如果刚刚的萧水寒的心中燃着一团火,不仅燃尽了多年积压的失望丧气,连带着理智也被瞬间蒸腾全无。
但随着萧千山的这一盆冷水浇下,心底火焰瞬间被扑灭,仅存的余温中也冒着水泡,滋滋啦啦地泛起了疼。
是啊!
整整二十年,他们弄丢了他二十年。
孩子人生的前二十年,完全没有他们的参与。
他们只是带他来到了人间,除此以外,甚至没有给过他一丝一毫的温暖,他们带给他的只有苦难。
刚出生就失去父母庇护的孩子,他是怎么长到那么大,中间要吃多少苦,受多少罪才能长成今天的样子?
萧水寒眼神空洞望向洛亦岚,一贯强大又理性的她此时也是眼眶红得彻底。
心酸自责如浪潮一般,一下又一下撞在她的心门上,撞得她身心俱颤,无处不疼。
怀胎十月,肚子里掉下的肉。
她想把全部的宠爱给他,甚至想把他泡进蜜罐中养大,把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捧到他眼前,但她把他弄丢了。
她清楚外面的世界有多冰冷无情,一个没有父母庇护的孩子想要生存下来,其中残忍,无法想象。
她突然想起她饭桌上问萧无劫的问题。
她问他父母姓甚名谁,他犹豫了一下,答无名之辈。她当时只以为他害怕,不想说。
现在想来,才觉得自己傻得可怜,他说的是实话,没有父母,素未谋面,甚至不知道名字,那不就是无名之辈吗?
萧无劫眼神真的是害怕吗?或许是深藏心底的伤痛被揭开的失落黯然。
她与萧水寒对视,似乎都看出了彼此目光中的苦涩与凄然。
对于他们这样不负责任的父母,孩子愿意认他们吗?
相比起认他们,或许他会恨吧。
给不了他幸福与温暖,却残忍地将他带到了冰冷的人间。
萧千山看着两人从大喜到大悲,短短的几分钟内,情绪从峰顶到谷底般的起落,即使已经阅尽世间沧桑,却也止不住地心酸。
萧千山像是能看穿他们心底的想法,双手交叠,低沉嘶哑出声:
“小家伙……是个好孩子,他不恨你们。”
“这是他亲口对楚家丫头说的,你们不必怀疑有假。”
他的话给了萧水寒与洛亦岚一丝安慰,但他们无声对视间,都能清楚看出彼此眼底的不断上涨的心酸。
那么好的孩子,不还是被他们整整弄丢了二十年?
萧千山垂眸,不知是不愿,还是不忍,总之把目光移开,不再看他们,他声音低闷,浸着嘶哑:
“你们已经知道真相,我也有必要把小家伙过去的经历和事情的始末告诉你们。”
萧水寒与洛亦岚握在一起的手不觉扣得更紧,他们可以想见儿子这些年的经历,也可以预料自己听后的心情,却还是自虐般地想听。
“首先,你们可以庆幸,小家伙命苦,却也还有点福缘。”
“他五岁以前的人生无人可知,或许连他自己都记不得了,在他五岁那年,他在冰城被楚家的那个小丫头捡到。”
“小丫头对他视若珍宝,给了他一个家,没让他再受流离之苦。”
“但这样的好日子他只过了两年……”
萧水寒与洛亦岚的心骤然缩紧,脸色发白望向萧千山。
萧千山眼底浮现沉痛之色,干枯的手掌紧握成拳:
“在他七岁那年,他中了我研究过的一号试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