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各有各的伤心事
作者:清风匝地有声   太子殿下,本官不是男宠最新章节     
    “如今是永昌三十一年,这位是当朝太子严漓,字孤山,我是刑部侍郎李源,字伯仁。”
    郑鹤听李源介绍,一言不发的垂下了眸子。
    人不可能会在这么短时间内接受两个陌生朋友,更不可能接受九年后的自己已经死了,甚至自己还变成鬼魂穿越了时间。
    李源微微躬身,声音尽量温和:“你是从青州来的,你父亲是童生,入赘的青州郑氏,青州南边有个神医,你从前去就诊过,你有一个从小伺候你的书童叫金环,还有一个进京时外祖母给你的侍从叫银铃,对不对?”
    郑鹤有些不可思议,又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李源看了严孤山一眼,严孤山肯定是想先带郑鹤回去,好将这离奇之事探究个明白,他冥冥之中感觉今日的事是老天给他们的一次机会,错过了就真的没有了。
    他开口说明,想带郑鹤回东宫。
    可十七岁的郑鹤却犹豫了,在郑鹤的视角里,刚才说了这么多自己信息的李源自然更可信些,而且此人长相也很有亲和力,让他在这惶惑不安的情境中,下意识地觉得亲近。
    而严孤山,从见到郑鹤的那一刻起,眼眶里就是湿润的,整个人悲痛的几乎说不出话。而且刚才听李源说此人是太子,郑鹤潜意识里,跟皇室沾边的人都是巍然肃穆的,可此人的神态实在是怪异至极,使得郑鹤不禁生出几分抗拒之意。
    严孤山缓缓地伸出手,那手微微颤抖着,似是想要抓住些什么,又像是想给予郑鹤一丝安抚。可当他看到郑鹤眼中闪过的惧意,那手便僵在了半空,最终还是无奈地缓缓放下。他生怕自己的举动会惊到郑鹤,让本就惊恐的他更加畏缩。
    李源见状便帮他解围:“这样吧,郑鹤你先去我府上歇息,正好明日金环就会回来了,他如今也在我府上住着,你见了他也能安心些。”
    严孤山微微点头,神色凝重地站在原地,目光紧紧追随着李源和郑鹤转身离开的身影。
    可没走多远,就听到李源惊慌失措的呼喊:“太子快来!郑鹤他……”
    严孤山心头猛地一震,立刻向他们跑去。
    当他赶到时,看到郑鹤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透明变成实体,整个人还是半透的状态,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消失在这夜色之中。
    两人一鬼面面相觑,都被这诡异的情况弄得不知所措。严孤山怀着一丝疑惑,缓缓后退几步,他惊恐地发现,自己能肉眼看到郑鹤的指尖逐渐变透明,再往后走几步,郑鹤的下半身都若隐若现了。
    他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地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
    严孤山的眼神中充满了焦虑和急切,他慢慢地走近郑鹤,看着郑鹤的眼睛,那眼神中几乎是带着恳求的语气说道:“长忆,我能碰一下你的手吗?”
    郑鹤看着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手伸了过去。严孤山颤抖着伸出手去触碰郑鹤的指尖。
    令他自己都没想到的是,他真实地碰到了一只冰凉的手。
    而郑鹤在碰到严孤山的手的一瞬间,整个人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和片段,但却又无法清晰地捕捉到具体的内容。
    李源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感觉今晚自己三十多年的无神论观念要彻底崩塌了。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愣愣地看着严孤山和郑鹤,心中涌起无数的疑问和惊叹。
    严孤山不敢握久,怕吓到郑鹤。
    他放下手看着郑鹤,声音略带颤抖地说:“长忆,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郑鹤皱着眉头,努力地回忆着,却只是迷茫地摇了摇头:“我…… 我不知道,只是感觉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闪过,但我抓不住。”
    严孤山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没关系,我们慢慢想办法。”
    李源也在一旁回过神来,说道:“看来郑鹤还真离了你不行。”他看向郑鹤,温声道:“今夜先去东宫,好吗?太子是个好人,你们从前关系很要好,东宫那儿有你们的回忆,你或许也能想起来什么。过几日等你稳定下来,我再带着金环过去找你。”
    李源养了郑长忆好几年,好久没见过这么乖巧听话不顶嘴的版本了,加上又是故友重逢,一时间也心软的不行。
    严孤山向他点了点头:“大人放心,东宫里形迹可疑的仆从已经被我慢慢更换掉了,我会照顾好长忆的。”
    几人走到大门,发现王府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关上了,便准备去后院翻墙回去。
    李源建议郑鹤试试飞上去,严孤山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李大人的接受能力实在太强了。
    但是郑鹤对自己是个鬼魂还没有什么认知,无法做到双脚离地,严孤山征求了他的同意,把他背在身上翻了出去。
    李源的府邸在反方向,先和他们分道扬镳。
    严孤山本想让他上马自己牵着的,但郑鹤目前碰不到除了严孤山以外的东西,他便牵马陪他一起走夜路,他不敢让郑鹤走自己身侧,一直走在他后一个身位,生怕一眼没看见,郑鹤就消失了。
    穆王爷府离东宫有些远,郑鹤走到半路突然停住了脚步,非常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小声道:“太子殿下……草民……有些累,想先歇一歇再走。”
    严孤山听到“草民”二字心都快碎了,他也没想为什么鬼魂走路会累,弯腰轻声问道:“长忆,你若是不介意……可以和我共骑一匹马。”
    郑鹤内心稍微有点抗拒,但还是点了点头。
    严孤山直接单手捞着他的腰一起翻上马背,感觉灵魂体的郑鹤重量和从前差不多,但一样很轻。
    太子的马本就高大,坐两个人绰绰有余,加之严孤山刻意往后坐,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看起来还能再坐个人。
    二人一路无言,只听马蹄声伴着月色。
    严孤山不知心中什么滋味,他在过年前那段与郑长忆耳鬓厮磨的日子里,和他提过好多好多自己对未来的设想,什么去东海赶海捕鱼开蚌珠,去江南游湖泛舟赏美景,去北围骑马看大漠孤烟。
    那时候郑长忆和自己一起窝在暖融融的锦被里,彼此温热的呼吸交融,他满眼期待的看着自己说:“到时候去北围,我就不骑马了,咱们同骑你那匹高头大马,看落日余晖,岂不更好?”
    自从郑长忆说过这话,严孤山好多次梦到那样的场景——绚烂的夕阳照在二人身上,自己把郑长忆搂得更紧些,下巴轻轻搁在他肩上,趁他回头时亲他的脸颊,郑长忆肯定会亲回来,然后感受着两颗紧贴的心脏砰砰作响。
    可是斯人已逝,眼前人……
    严孤山不敢想。
    回到东宫,太子神态自若的回了寝殿准备歇息,几个仆从进来伺候他洗漱铺床。
    郑鹤站在一旁的角落里,没人看到他。
    他有些恍惚的看着繁复华丽的宫殿,看着穿着比自己都精致的仆从进进出出,他刚来京城,就进到了除了皇宫以外最气派的地方,一时间有些恍然。
    等众人退去,偌大的寝宫里只剩了太子和自己,太子脸上的那种威严的表情消失了,转而又变成那种说不出的悲伤。
    他看着太子把床铺里面的铺盖拿出来,在床上铺了个隔断,又铺了一床被子枕头,然后抬头问:“今夜不方便吩咐人收拾屋子,明日我派人把书房后面的小屋收拾出来,就说是我要在那儿午休,你以后在那歇息,离得不远,你也不会消散。你先在这儿凑活一夜,可以吗?”
    说完,他看了看床铺,又觉得还是有些冒昧,便道:“……要不还是我打地铺吧,明日我早起,他们也发现不得。”
    郑鹤能看出他避嫌的意思,先前的戒备也放下了不少, 而且感觉自己睡床,太子打地铺多少有点狂妄了,便小声道:“殿下太抬举了,草民怎样都可以,而且入秋了,天寒地上凉……”
    “长忆,”严孤山实在忍不住,声音颤抖着打断他:“你不用自称草民的,我们,我们没有那么生分……”
    郑鹤听完,脸上看不出想法,只是低下头,慢慢说了句好。
    两人发现,现在郑鹤能碰到的东西除了自己身上本就带着的服饰和严孤山本人,还能碰到严孤山自己平时用的东西,严孤山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种奇怪的现象,便说让他先休息,明日再说。
    郑鹤合衣躺在床铺里面,余光看向太子,太子的眼神几乎就没离开过自己,可又在对视时迅速避开。
    严孤山觉得自己要是再避嫌就显得太不正常了,便吹灭了烛火,只留了一盏油灯在床帐外。
    他坐在床边,把床帐放下,有些僵硬的仰面躺在床的边边。
    他们就这样尴尬的躺在一张床上,一个闭上眼才想起自己根本不用睡觉,一个则是根本不敢闭眼不敢睡。
    一人一鬼各掉各的眼泪。
    郑鹤到底还是少年心性,情绪上来根本忍不住一点,整个人靠着墙哭的浑身颤抖。
    太子感觉到不对劲直接一激灵坐了起来,自己脸上还有泪痕就赶忙问:“长忆,你怎么了?”
    郑鹤哭的抽噎难止,蜷缩起来不想看他,哭的整个身体都有点发虚。
    “为什么……为什么我已经死了……我才十七岁,我,我是连中两元的举人……我能中榜的,我想去参加殿试……我想做官……我父母还等着我光耀门楣……为什么,我突然就死了,为什么一睁眼就过了九年……”
    “而且……我哪儿都去不了,只能跟着你……”
    “我,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被困在你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