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在不法侵害过程中反抗导致侵害人伤亡,属于正当防卫……”
陈媛怕秦赋宁因为受了刺激,记忆会出现错乱。
她是多么希望眼前的弱女子在遭受如此侵害后可以得到一些庇护啊。
可事实并非她想的那样。
秦赋宁缓缓抬起眼眸,似笑非笑地望着某处,坚定地开口,诉说着自己的罪责。
“我就是故意的,趁他不防备,给了他两刀,凶器就在洗手池里。至于他的东西,”是指她砍下来的那个器官,秦赋宁嘴角噙着冷笑,评价道:“肮脏不堪,就该回到下水道。”
宋以惗忽然觉得很有意思,抱臂后靠着桌角,嘴角扬起一抹不经意的笑。
这个人的性格,她很喜欢。
“你说,阉一人而利天下,怎么样?”秦赋宁自顾自地说着,“我觉得很划算。”
陈媛震惊,不敢想象这话是从面前人口中说出来的,明明渺小得很,偏要做蚍蜉撼树的壮举,说惊涛骇浪的妄言。
可对于秦赋宁来说,管通有权有势,她扳不倒。但是她一刀下去,管通就再也站不起来了,不是吗?
她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不害人不代表可以任人欺负。
其实,她什么都明白。
秦赋宁分析说:“惩治他的应该是国法,我动了手,他违法,我也违法。不同的是,他权势滔天,背景强大,想逃脱法律制裁轻而易举。谁又能保证在我之前就没有过其他受害的女孩呢?只是我不想忍气吞声罢了。既然他断定自己不会有事,那我偏不让他如愿,至少这样,我心里痛快。杀他不划算,我可不想拿命去赔,而且还太便宜他了,阉了他才更能侮辱他。”
用她的命去换管通的命,如果这命真分高低贵贱,也划算。
可为什么要分?管通说他命高贵,那秦赋宁还觉得自己命高贵呢。
更何况她还不想死,用几年牢狱之灾换管通半条命才更划算。
“你们只管依法办案,”不必同情她,“我认罪,但是,我不认错!”
秦赋宁眼底翻涌出冷漠,清冷疏离的语调带着不容置喙的倔强。
有罪是因为她违反了法律,无错是因为她没有违背自己的骨气。
宋以惗走出旁观室,理智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阉一人而利天下?嗯,如果是我,也要这么做。”
她佩服这么有胆魄的女子,但也仅是佩服。
在宋以惗眼中看不出半分同情,她在冷眼旁观,毫无感同身受地看戏。
分明是不理智!
韩铭赶紧打断她这危险的想法,“你可别……知,知法犯法啊,更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哪个不长眼的敢打宋以惗的主意,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既然开了话口,韩铭就说到了这次的案件,“管通是帝京的人,他的势力都在那边,这才让我们暂时拿下这个案子,但到时帝京那边一定会把案子转过去的。”
宋以惗微抬起下巴,瞥他一眼,哼笑一声,问:“所以呢?”她了然一切地挑了挑眉,早已看透韩铭的目的,继续说道:“让我跟帝京的权势斗上一斗,把这个案子压到你手里?”
被点破内情的韩铭面露窘迫,他是想借宋以惗之手抵挡帝京的人的,话锋一转,试探道:“那个,你也不想让她再落回虎狼之手吧。管通一定不会放过秦赋宁的,到了帝京,她就真成了管通的掌中之物了。”
宋以惗想了想,平生出一抹落寞的情绪,不知想到了什么,自嘲一笑,“唉!你高看我了。”
“什么意思?”韩铭不解。
高看了什么?她手中的权力吗?还是她的能力?
何法礼对她毕恭毕敬,又默认了她是帝京的人,难道宋以惗的地位并不像他想的那样?
“我再想想吧。”宋以惗心中有万分纠结,但她还是心软了,“把监控发我一份。”
“没问题。”韩铭声线都提高了两分,这就意味着宋以惗不再袖手旁观了。
可宋以惗并没有做完决定后的轻快。她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的行动有多果断,内心就有多纷乱。她想抛弃其他无关的一切,却也只是说说,说着说着就又接受了。
真是闲的!
临走的时候,宋以惗转头问他,“你不是很讨厌官威权势吗?”可现在却要借她的权力去达到自己的目的。
韩铭怔在原地,显然没有料到宋以惗会这么反问他。
没错,他是讨厌官腔官调,厌恶权势欺压、以权谋私的人。第一次见宋以惗时,他也以为她是一个凭着手中官位权力作威作福的人,毕竟宋以惗当时真的凭自己的身份叫来何法礼压了他一头。
尽管连何法礼都敬畏宋以惗,可他就是不肯承认。
后来他发现,宋以惗的确很有个性,一直隐藏身份,甘愿做一个普通人,遇到危险又会冲到最前面,办起案子来强悍果断,能力胜于他。他是真心实意佩服的。
何法礼不肯透露宋以惗的身份,他也查不到,又捉摸不透宋以惗的动机和轨迹,总觉得宋以惗身上披着一层纱,让人无法看清。
但他可以确定的是,宋以惗一有能力,二有善心,哪怕一开始不情愿,最终也会伸手相帮的,就像今天一样。
有能力,宋以惗承认,但是这善心,她不承认,也不想承认。
她也有她想保护的人,帝京权势复杂,管家不过其中之一,她能在这股洪流中自保,但是不想让宋以慎几个卷入其中。
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得罪京中权贵,波及宋以慎他们的安危,不值得,不划算。
对啊,很不划算!
秦赋宁不就是这么权衡利弊的吗?
她那仅有的善心,只限于不触碰她利益的事情上。她可以协助韩铭查案,给韩铭提供缉毒方面的知识,也可以帮顾璃清申冤,助她破镜重圆。
但秦赋宁这件事不可以,至少她不能无所顾忌地去帮。这其中牵扯太多,她不敢保证管通不会将报复的手段用到她身边的人身上。
何况宋以恂和宋以恬两个人现在就在帝京上学,管通想要做什么很容易。
所以,她不赌!
这就是她置身事外,袖手旁观的原因。
无罪,也无错。
或许最后她还是心软了吧。她脑子里面有点儿乱,并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总觉得自己和帝京有着千丝万缕的渊源,想逃都逃不掉。
想着想着又饿了,两个包子不够她早上的脑力活动,宋以惗就在刑侦局门口找了家店继续吃早餐。
这时,一辆崭新的黑色suv汽车停在了早餐摊的路边,宋以惗咬着嘴边的包子,不禁多瞟了两眼。
这车底盘高,看起来还很抗撞。
正想着要不要换辆车的时候,车上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管迁感觉到宋以惗的存在,在刑侦局门前多绕了一圈,最终停在了早餐店前,下车朝宋以惗径直走来。
“早饭?”现在都快十点了。
宋以惗喝着碗里的豆浆顺嘴里的包子,点头,“嗯。”追加的早饭,“味道不错。”所以,你不来点儿?
于是,管迁也要了一屉小笼包和宋以惗一起吃了起来。
圣开摆摆手表示拒绝,他想知道管迁在家吃早饭磨蹭到现在,还能吃得下去?
又有新鲜包子出笼,蒸汽随风飘到了宋以惗和管迁那桌,他们正品尝着人间最普通、最浪漫的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