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古尔丹阴影下,北方狼族内部在生存危机中面临分裂考验
显然,与古尔丹的会面并没有为任何人带来好消息。晚餐过后,又是一顿简陋的餐食,只有一些鸟类和啮齿动物在陶罐中被煮熟,味道平淡无奇,根本无法填饱饥肠辘辘的肚子。杜罗坦与他的顾问们围坐在简陋的火堆旁,进行了低声的交谈。
盖亚因古尔丹对古老试炼仪式的轻视而气愤不已。
“这是古老的仪式!”她愤怒地说道,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懑。“对我们所有兽人来说,这不仅仅是一个仪式,它承载着我们的历史与信仰。怎么能如此轻易地遗忘?他带着所谓‘团结’的口号来到我们的营地,却又毫无顾忌地离去,带走了尊严,侮辱了我们的祖先!”
杜罗坦知道,母亲的愤怒并非仅仅因为法师的粗暴行为。恐惧的气氛已经弥漫开来,压得每个人喘不过气,尤其是盖亚。从上次与古尔丹的会面之后,她失去了太多——丈夫、家园,甚至那些古老而脆弱的北方狼族卷轴。她曾小心翼翼地将它们保存,如今却在吞噬他们村庄的火焰河中化为灰烬。盖亚的身份,作为首领之妻与法律的守护者,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看着母亲如此沮丧与失落,杜罗坦的心就如刀割般痛苦。
他轻轻将手掌放在盖亚的手上,感受到她指尖的颤抖与无力。
“你曾说过,是他带来了耻辱,而不是我们。”杜罗坦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他轻声提醒道,“我们遵循了仪式,母亲。耻辱,只有他一个人能够承担。”
“这确实是耻辱,”德雷克塔尔低沉的声音接着补充,“而你表现出了智慧,杜罗坦。”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古尔丹身上的黑暗气息越来越浓。如果你选择追随他,我心中会有不祥的预感。”
杜罗坦与德拉卡对视一眼,目光中传递着难以言说的默契。
“每当我看到那个法师,听到他的话,我就忍不住想揍他。”奥格瑞姆低声咕哝,语气中带着浓烈的敌意,“光是想想就让我手痒,恨不得一巴掌拍过去。不过,我觉得,也许……”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话语戛然而止,似乎还在思索着某些事情。
“说吧,老朋友,”杜罗坦微微一笑,目光坚毅,“你的直率一直是你最值得信赖的本性,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奥格瑞姆注视着杜罗坦,眼中闪过一丝迟疑,但很快恢复了冷静。
“我们日复一日地奋斗,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生死边缘挣扎。”他说,声音低沉却充满力量。“你的父亲曾凭借着信念与勇气抗争,他相信一切终会改变。而你,则依靠知识与智慧,开辟了新的道路,克服了无数困难。直到现在……”
杜罗坦的心中涌上一阵不安,他站得笔直,目光紧紧盯着奥格瑞姆。身边的德拉卡则微微皱起了眉头,显然感知到了不寻常的气氛。
“继续说下去,”杜罗坦催促道,声音带着一丝急迫。
奥格瑞姆深吸了一口气,片刻后继续说道:“在火焰河之前,我们能够制定计划,晾干肉和鱼,储存坚果和谷物。可是现在,我们连坚果和谷物都没有了,储存的鱼如果继续保存下去,恐怕连一口热食都难以填饱肚子。现在,出现了一种我们无法忽视的——”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语来表达他心中的担忧。
德拉卡接过话头,轻声道:“迫切的需要。”
“是的,”奥格瑞姆点点头,眼中满是沉重,“我们面临着当初未曾预见的生存压力。我们的生死存亡,已经岌岌可危。”他顿了顿,眼神凝重,“我们都知道科沃戈,他从来不撒谎。他对古尔丹充满信任,甚至盲目崇拜。”
杜罗坦没有立即作答。他转向妻子,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他知道,哈罗娜的呼唤更多是对她的,而非部落首领的。他作为首领,必须给予妻子分享她心声的空间和权力。
“德拉卡,”杜罗坦终于开口,“你给予我们部落的知识与智慧,已经帮助我们度过了无数难关。正是因为你,我们才能够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坚持到现在。古尔丹所言的许多事,我早已从你那里听过。”
妻子坚决摇了摇头,眼神中透着坚定与忧虑。
“也许他和我都明白,兽人能够团结合作。”她的声音低沉而冷静,仿佛在思考着更深层次的含义。“但关键不在于他们能否团结,而是在于他们如何去做到这一点。”德拉卡顿了顿,似乎在仔细斟酌自己接下来的话语,“我对那个奴隶,哈戈娜,感到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她的存在,真的很不同寻常;她一定是个外乡人。我们从未见过像她这样的存在。她让我想起了我曾经在外族中独自生活时的情景。”
她举起手来,制止了在场所有人的反驳。“你们会告诉我,这不是一回事。我从未被迫戴上锁链,从未被奴役过——我始终是北方狼的一员。这是一个区别,确实如此。”德拉卡的眼神深邃,仿佛回到了过去,“但我知道,什么才是与众不同。哈戈娜有性格,有智慧,更有勇气。她用德莱尼语告诉我,她的主人邪恶而危险,古尔丹控制了她。我……我感觉,他会控制我们所有人。”
杜罗坦的目光逐一扫过顾问们的脸庞:母亲的脸色显得憔悴且紧张,眼底深藏着无法言喻的疲惫;奥格瑞姆的表情透露出一种忧虑,但也带着某种难以言表的坦诚;德雷克塔尔依旧沉默,双眼盲目地注视着空气中的某个虚无点,仿佛在与自己心中的某个幻象对话;最后是他的妻子,德拉卡,她的眼神坚定,毫不动摇。“他会控制我们所有人。”
杜罗坦的心沉了下来,他凝视着他们每个人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最终,他开口道:“没有任何生物,能够思考、感受并理解自己与周围发生的一切,应该沦为奴隶。”他的话语沉重且充满力量,“我们亲眼见到了古尔丹如何对待哈戈娜,我相信你是对的,妻子。”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愈发坚定,“我向你们保证,北方狼永远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奴隶。我们的灵魂,还有自然的灵魂,都会拒绝那个绿色的兽人和他所谓的‘承诺’。”
然而,即便说出了这些话,杜罗坦依旧难以抑制心中的疑虑和不安。在妻子温暖的怀抱中,他努力闭上眼睛,却依旧无法摆脱对自己决定的深深怀疑。
六天过去了,春季的最后一场雪停了。杜罗坦带领他的猎人小队回到了营地——他们失望而空手而归。当杜罗坦看到那一小群兽人等候着猎人们的归来时,他的心猛地一沉。直觉告诉他,事情不妙,他急忙催促身边疲惫不堪的奥斯特鲁扎快些过去。
“发生了什么事?”杜罗坦的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意。
兽人们面面相觑,似乎都在回避目光。
“没什么……暂时。”诺克拉尔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但他眼中的闪烁并没有逃过杜罗坦的眼睛。除了诺克拉尔,其他兽人皆不敢与首领直视,沉默的氛围让人不禁感到一股压迫感。
杜罗坦的疲惫感如同重重的斗篷,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知道,这种氛围绝不简单。他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如果没发生什么,我们和我们的狼需要食物、水和休息。”他准备从他们身边走过,但诺克拉尔却突然挡住了奥斯特鲁扎的去路。这个举动看似大胆,却也异常危险。
“我们都需要这些东西,首领。”诺克拉尔低声说道,语气中有种难以言喻的坚持,“而且……我们中的一些人认为,我们知道如何获得它们。”
杜罗坦几乎累得脚步蹒跚,目光闪过一丝不耐。他们空手而归,甚至连几只鸟也没有带回来,连为数不多的虫粮也未曾找到,愤怒在他胸中翻滚。他本应下马,让诺克拉尔跟随自己,私下倾听他接下来的话,但杜罗坦心中有种莫名的预感,怀疑自己已经知道了诺克拉尔所担心的事情。
“如果灵魂召唤你为他们而服务,诺克拉尔,”杜罗坦声音低沉,带着冷冷的警告,“或者你找到了一种新的方法来捕猎或获取食物,你应该明白我们的传统。那些在过去六天里,为了给你们提供肉而努力的人,应该得到休息。”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而奥斯特鲁扎已经极度不耐烦。”
“我们想加入军团。”
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划破了宁静的营地,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杜罗坦虽然早有预料,但没想到这一刻会来得如此之快。他的心中涌起一阵不安,意识到一切即将发生的不可逆转的改变。直到此刻,除了诺克拉尔一行,营地里的其他人并未太过关注归来的猎人队伍。然而,当“军团”一词从诺克拉尔的嘴里说出时,杜罗坦看到几颗头颅不自觉地转了过来。
“我理解你想做一个好丈夫和父亲。”杜罗坦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他知道,这时必须谨慎地应对眼前的局势。“我知道你为家人担心。我和我的妻子也在期待孩子。从某种意义上说,部落的成员就像我的孩子一样,我同样关心你们每一个人。你知道,我一直愿意倾听合理的建议。”他稍微停顿,眼神扫过围观的兽人们,“等一会儿,再来找我。当我不那么疲惫时,我们再谈。”
诺克拉尔的身子微微动了动,似乎在犹豫是否继续说下去。杜罗坦很清楚,诺克拉尔与格鲁卡一族关系紧密,格鲁卡和他的兄弟们曾在战斗中牺牲,尤其是普尔祖拉和玛尔吉的死,对诺克拉尔造成了深深的打击。年轻的首领怀疑,诺克拉尔至今仍未完全从这一切的创伤中恢复过来。
“在我们经历过的这些事后,”杜罗坦心中暗自思量,“有谁能够完全恢复吗?我们自己能做到吗?而且,真的有必要吗?”
“不,”诺克拉尔终于开口,语气坚定且充满挑衅,“我们认为,你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他挺直了背脊,抬起下巴,眼中闪烁着不屈的光芒。越来越多的北方狼悄然聚集,围成一个小圈,注视着他们的谈话。
杜罗坦依然毫不动摇地盯着诺克拉尔,眼神如同钢铁般坚毅,他也挺直了身子,准备面对即将到来的冲突。
“我是你的首领,诺克拉尔,”杜罗坦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不容忽视的威胁,“要小心。”
诺克拉尔是个冲动且不羁的战士,以前在为妻儿争取利益时,他总是毫不犹豫地提高嗓门。杜罗坦知道,这次对峙可能会改变一切。作为首领,他深知必须采取一种既理智又强硬的态度,而他也希望诺克拉尔能明白,这不是个人恩怨,而是关乎整个部落的未来。他希望这位年轻的战士能够退一步,理智地思考,但他知道,即便是自己再耐心,如果诺克拉尔继续坚持下去,他也不得不采取强硬手段。
然而,诺克拉尔显然没有任何退让的打算。他甩了甩头发,直视着杜罗坦的双眼,毫不畏惧。
“让想走的人离开。”他的声音没有一丝犹豫,带着一种愈发强硬的决绝。
现在,至少有二十多名北方狼已经聚集在他们周围,专注地盯着杜罗坦和诺克拉尔。还有几名兽人从隐蔽处悄悄走出,融入人群,目光充满了不安与期待。
“你们要带走部落的珍贵补给,去加入那个所谓的‘军团’,然后你们认为我们七个太阳后还能活下去?”杜罗坦的愤怒已经溢于言表,他竭力保持冷静,“我不会允许这种愚蠢的事情发生。”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无法忽视的坚决,“留下来,诺克拉尔。我理解你的感受,我们可以……”
“放我们走,不然……”诺克拉尔忽然停住了,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却已经为时已晚。他的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是想要收回刚才的话,但已经不可能了。
杜罗坦低声问道:“不然——什么?”
诺克拉尔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难以察觉的咽音,他吞了吞口水,眼中充满了不安和犹豫。
“我会向你挑战,进行决斗。”
空气瞬间凝固。周围的兽人们屏住呼吸,静静地注视着这场即将爆发的冲突。杜罗坦的眼神依然没有改变,他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你刚刚已经这样做了。”杜罗坦低声说道,眼中没有一丝动摇,语气平静而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