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庭桉缓缓转身,神色冷漠。
“是,属下领命。”暗卫得了命令,恭敬退下。
他这一路,风风雨雨走来,早已学会如何与宫内之人周旋,只是心中不免唏嘘,帝王家果真无情,亲生儿子,也只是棋子罢了。
抬眸,月光朦胧,星辰寥落,透过雕花窗棂,落进窗台。
他不由自主看向不远处的软榻,季祈永安静的趴在那里。
秋庭桉不禁失笑,没心没肺的小崽子。
罢了,季祈永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他这个做师父的,总不能饿着徒弟肚子。
等秋庭桉回到房中,就看见季祈永乖乖趴在床上,身上只穿着一件薄衣,只将尾椎以下裹住。
身躯趴在床榻之上,只余小半受罚之处,露在外面,微微的呼噜声,在寂静的深夜中,倒也让人觉得可爱。
秋庭桉嘴角微微上扬,坐在堂前木椅上,随手拿起一本书翻阅着。
心里想着,让他睡会儿,一天没怎么休息。
许是睡的不安稳,季祈永很快就醒了,迷糊揉了揉眼睛,见秋庭桉坐在椅子上。
眨眨眼,拖拉着鞋,走到秋庭桉面前。
很自然的跪下,把脑袋埋进秋庭桉怀里,环抱着他的腰撒娇:
“您还生我的气吗?”
闷声说了句话,季祈永仰头,水润清澈的眼睛看着秋庭桉,眼珠黑黑亮亮的,直勾勾盯着秋庭桉。
分明自己刚刚才是那个不理人的,如此睡了一觉,便下意识的撒娇。
像只小猫……
秋庭桉放下书本,无奈的摇摇头,指尖捏了捏季祈永脸蛋,眼神里尽是温和,语气也是平缓柔和。
“今日哪里学的那些腌臜言语,该让自己掌嘴,也不为过。”
他轻声斥责道,但没有太多威慑力,反而带着一股纵容的气息。
总有些不满,偶尔发泄一下,也是正常。
“我知道错了,口无遮拦,请师父责罚。”
季祈永嘴上是这样说,赌气的样子,哪里有一国太子的风范,双手圈在秋庭桉的脖颈上,脸颊贴在他的胸膛。
秋庭桉无奈的笑笑,揉揉季祈永柔软的头发,心里倒是有点暖意。
“知你委屈,三日后,质子到达,我会前往,不必怕。”
秋庭桉推了推桌上的清汤面,是他刚刚下厨做的。
季祈永看见,眼睛就像发光似的。
朝中人人畏惧的太师,手段狠厉、行事果断,人命生死,不过他抬手瞬间。
可偏偏对季祈永这个废柴太子,严厉教导之下,是旁人想都不敢想的护短、温柔。
在风卷残云的朝堂上,一个文官,为了这个孩子,生生杀出一条血路,这其中的酸苦,秋庭桉从不言说。
季祈永用筷子夹起面条,仔细的吹了吹,送到秋庭桉嘴边。
“您也尝尝。”
季祈永笑的眉眼弯弯。
那乖巧模样,看着秋庭桉忍不住微微弯起了嘴角。
暗处的离哲,却是知道,看似太师处处维护太子,世人却不知。
在那段深渊时光中,是这个孩子,一直牵着太师的手,给他温暖,才让他不至于,太过沉沦黑暗。
他们两个,更像是互相救赎的关系。
“倒做的像贫苦人家,吃不饱饭似的。”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珍贵的东西,自然要与您分享。”
季祈永笑着回答,眼里带着点小得意,却掩不住里面的光芒熠熠。
“耍滑头。”
秋庭桉拿起扇子,轻敲了下季祈永的脑袋。
月色皎洁,透过镂空窗棂,在地上印下斑驳剪影,微凉的风,撩动着纱帘,树影绰绰……
三日后——
质子抵达诰都。
季祈永身着太子礼服,黑衫绣着金蟒,宽大的衣袍加身,将他的身躯裹在里面,腰间是一方,蓝色镶金丝边的披帛,衬的他清隽高挑。
“听说这质子,是他们最骁勇善战的皇子,被父皇要了来,做人质。”
“孤看话本子上讲,这样的人,可是五大三粗,甚有言三头六臂,离哲你说……”
“殿下,慎言。”
离哲的声音没传来,反而是秋庭桉清冷的警告,从身后传来,如冰珠落在玉盘中般清脆。
“师父。”季祈永脸色,瞬间变端正,端的一副好仪态。
而秋庭桉则是背手而立,清俊挺拔。
紫砂色宽袍大袖,衣摆处以银线绣花纹,一束银丝盘于腰间,清高冷傲姿态,清贵脱俗。
有秋庭桉在,季祈永不敢多言,毕竟三天而已,伤口还疼着呢……
季祈永看着,这质子骑马而来,戴着面具,身形修长高大,怎么看不像来做质子,倒像是攻打城池的将军。
“臣,房承衍,拜见太子殿下。”
言辞不卑不亢,却也无倨傲之意。
“按我朝律法,还请房殿下摘掉面具,入宫面圣。”
季祈永被秋庭桉教导的很好,虽说在秋庭桉面前,还是个古灵精怪的孩子样,但到了外人面前,却沉稳的很。
一板一眼,皆有太子风范。
听这声音,季祈永微微蹙眉,甚为耳熟,好像……
面具之下,一双锐利的眼眸,深深的盯着季祈永,而后伸手去摘掉,但动作一顿,转而换了个手……
好似有意拖延时间,保留期待般。
房承衍缓缓摘下面具,棱角分明的脸,却苍白的近乎透明。
下一刻,房承衍的容貌展露,毫无遮掩。
季祈永看到这张脸,一时愣住,这人不是那日,他偷跑出去。
在花楼里,被硬塞给他的小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