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祈永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从回忆中抽离回来。
“利丹之所为,确已逾越了律法之界,重罪难逃,理应严惩不贷。”
他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却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
“然念及他年幼无知,我朝律法素有恤幼之仁,或许,可酌情从宽,给其改过自新之机。”
秋庭桉闻言,面容依旧平静如水,未置一词。
昨日既已言明,将此事全权交由季祈永处理,他便不打算介入分毫。
“至于……阿卿……”
季祈永的声音微微一顿,他抬起头,目光不由自主地寻向秋庭桉,却不料正撞上了对方那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神。
季祈永的心猛地一紧,不由自主地移开了视线,看向了虚无处,掩饰内心的慌乱。
“咳咳……”季祈永微微轻咳,试图掩饰这突如其来的尴尬。
“至于温和清的处置,我想,还是需与阿兄商议之后,方能做出最为妥当的决定。”
说到这里,季祈永眯眯眼笑起来,他身子一侧,挨近了秋庭桉,低声问道:
“秋大人以为如何?”
“任凭殿下做主——”
秋庭桉往旁边稍稍侧身,躲开季祈永贴上来,情绪都挂脸上了。
阿卿……叫的还挺亲热……
时序政轻轻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之色,缓缓问道:“你俩……这究竟是已经和好了,还是仍旧别扭着?”
“还有?阿兄的意识何时恢复正常的?”
季祈永一愣,“哥哥怎知,师父记忆已经恢复?”
时序政一脸看小呆子的样子,看向季祈永,这么明显的事情……
“你到底是不是你父皇的亲儿子?”
“皇家血脉不纯正……”
他故作惋惜地摇了摇头,背着手,悠然自得地往外走去。
“什么意思?”季祈永一脸茫然地看向秋庭桉。
“有时候,我也挺怀疑这事的。”秋庭桉没理季祈永的疑惑,脸上也是一副“惋惜……”的样子。
没有给季祈永任何解释,秋庭桉也随着时序政的脚步,往外走去。
一时间,厅堂内只剩下季祈永一人,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利丹刺杀前几日——
“阿兄不是向来不屑于,使用这种卑劣手段吗?”时序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眼神中也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他可是记得清楚——
秋庭桉闻言,只是淡淡地翻动着手中的书页,面容平静无波。
“有时候,书中所言,总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时序政望去,啊……话本子……阿兄竟会看这般幼稚的书……
果然夫唱夫随——他家那位,可是出了名爱看话本子。
“一箭双雕,真不愧是首辅大人……”时序政低声嘀咕了一句,随即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过……阿兄肯为美人花心思,我自然是,定当配合阿兄——”
秋庭桉抬眸看向时序政,“利家之人,处理的如何?”
“我的药,阿兄还不放心吗?”
时序政轻笑一声,在指尖做了摩挲之状,“哪怕温和清亲自到场,也绝对发现不了任何端倪。”
“嗯——”秋庭桉轻轻合上手中的书,眼神变得愈发深邃。
“离哲前几日查出,此人身后隐藏着一个庞大的组织体系,确实不容小觑。此次行事,还需更加谨慎,以免打草惊蛇。”
“是——”时序政难得收起了玩笑的态度,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届时,我会再加派一批暗卫过去,务必确保你和永儿的安全无虞——”
“不必。他需要的不是保护,而是能让他成长的机会。现在,只是第一步而已。”
秋庭桉缓缓道来,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若真有不测发生,只要我在,他就不会有事。”
秋庭桉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时序政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们两人都是深谙权谋之术的老狐狸,对于如何布局、如何掌控局势,心中都有着清晰的计较。
刺杀当日——
所有事情,都在秋庭桉和时序政的掌控之中,顺利进行。
为何秋庭桉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温和清那一掌,即将落下之时才出现?
为何秋庭桉在昏迷前最后一句是,相信时序政和裴书臣一定可以将他救回?
一切……都在秋庭桉的精心布局之中。
他唯一没有预料到的,便是自己失忆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
这是一招险棋。
但他赌赢了,季祈永没有趁机离他而去,反而留下照顾他,若真无情,季祈永必趁此离开。
由此秋庭桉断定,季祈永对他仍有情义,两人便有机会相处下去。
时序政更是在此时出手帮助,暗中将季祈永推到秋庭桉身旁照顾,且由他直接将计就计,月下支招……
不过都是一群老狐狸,耍着一个小鹌鹑罢了。
“阿兄这一次,除了情敌,又抱得美人归。”时序政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瞥向了一旁的秋庭桉。
然而,秋庭桉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只是侧头看向了不远处。
那里,裴书臣正端坐在茶桌旁,看似在品茶,显然是在等着他们两人。
秋庭桉见状,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时三儿,师父老人家这一关,可就要各凭本事了……”
不远处,裴书臣缓缓抬起眼皮,看向二人,淡淡开口:
“还等我请你们么——”
秋庭桉和时序政对视一眼,皆端正行礼,而后规规矩矩,并列而跪:
“弟子隐瞒,请师父惩戒——”
秋庭桉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
“弟子心怀侥幸,请师父惩戒——”时序政的声音亦是从旁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