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小艾能感觉到祁同伟的决心。
    有些事很难。
    可她相信，他能做到。
    “同伟，决定好的事，放心大胆的去做，也许延远县的老百姓，现在不理解，可总有一天，他们会感谢你的。”
    “他们理解不理解，我无所谓，你理解就好。”祁同伟轻声道：“小艾，好想你。”
    “我也是。”
    沉默两秒，祁同伟试探性问道：“小艾，今年我想回汉东过年，你能来吗？”
    “可以呀。”钟小艾毫不犹豫答道：“听说，你家新房都盖好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钟小艾有些小得意道：“还是两层小楼，你给的钱，王华监的工，装修风格还挺时尚的。”
    “你去过？”
    “去过。”钟小艾顿了一下，“今年的重阳，我给叔叔烧纸了。”
    祁同伟鼻子一酸。
    瞬间，眼睛就红了。
    “小艾……”祁同伟声音有些哽咽，“谢谢，谢谢，谢谢。”
    连说了三个谢谢。
    他知道，他和钟小艾之间，不必说谢谢。
    可他还是忍不住。
    连泪水都控制不住。
    今年重阳，他也烧纸了，不过是画了一个圈，面向南方烧的纸。
    这是一个遗憾。
    儿子对父亲的遗憾。
    可他没想到的是，钟小艾弥补了这份遗憾。
    “小艾，咱们明年结婚吧。”
    “好啊！”钟小艾很是平静，“你什么时候来娶，我什么时候嫁。”
    十二月底。
    陕甘的风，如一把刀，吹得人睁不开眼。
    挂断电话，祁同伟久久不能平静。
    他想他的女孩了。
    很想，很想。
    他深扎陕甘，造福于民，可归根结底，他也是血肉之躯，有感情的。
    祁青山去世后，钟小艾便是他所有情感寄托。
    他要娶她。
    最迟明年！
    “学长，你怎么哭了？”
    “你哪个眼睛看见我哭了。”祁同伟揉了揉眼睛，“风太大，吹的。”
    “哦，人到齐了，就等你开会了。”
    “知道了。”
    十分钟后。
    县委会议室。
    这次会议，人员很齐，上到县委书记，下到村支书，一个不落。
    会议开始。
    老规矩，县长胡平安首先上台，给大家做了一个年终总结。
    别看胡平安年纪大，可他察言观色的本事，不亚于李达康。
    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他都门清。
    上台后，他没有立刻做总结，而是絮絮叨叨，讲述着延远县的过往。
    “大家应该都没忘记，咱们延远县去年的时候，还很穷。”
    “有多穷，银行都看不起咱，政府的财政上，从来没有超过一万块钱。”
    “没有投资商愿意来咱们县，就连工资，都能拖上个三四个月。”
    “现在想想，我都觉得心酸。”
    “可话又说回来，在这么穷的情况下，组织没有放弃我们，还派了祁书记从遥远的南方，过来支援我们。”
    “接下来的事，大家都看到了。”
    “祁书记来咱们县后，咱们这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没有人再敢小瞧我们县，连我的腰杆子都直了起来。”
    “投资商一茬接一茬，有一大半都已经投产。”
    “以前没有工作的乡亲们，如今都捧起了饭碗，很多人都在羡慕咱。”
    话说到这，全场气氛还算融洽。
    各个村支书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为什么？
    因为胡平安说的都是实话。
    从投资商来了后，家家户户都有了工作，收入翻倍，人民都看到了希望。
    县政府工作人员更开心。
    不拖工资了，还有绩效。
    美滋滋！
    可接下来，胡平安猛一拍桌子，话锋突变！
    阴沉着脸，怒斥！
    “祁书记该做的都做了，可你们呢？”
    “你们这些支书，扪心自问，有把祁书记的话放心里吗？”
    “三个月前，宣传部就开始下乡普法，普教育，可你们呢，有认真执行祁书记的政策吗！”
    “特么的，吃肉时笑嘻嘻，给你普法就开始装死，不是躲着，就是藏着……怎么？普法能害着你们？”
    “还是说，假装不懂法律，就能犯法？”
    “普法三个月了，可每次我去调研，都是一塌糊涂，你们这些支书到底在搞什么？”
    “一边享受福利，一边不干活！”
    “普法就不说了，教育方面，更是混账！”
    “祁书记说了多少次，要一视同仁，男孩女孩都得上学，你们做到了吗？”
    “全县80%的女娃娃都不上学，你们想干嘛？等这些娃娃长大后，像你们一样，都是文盲吗？”
    “一群下流呸，和你们好好说，你们非不听，非逼我发火！”
    “能不能干？不能干，可以换人！”
    胡平安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底下支书们都不敢抬头，像个有气无力的鹌鹑。
    时机成熟，祁同伟给胡平安使了一个眼色。
    胡平安秒懂。
    立刻把说话的机会让了出来。
    见祁同伟上台，村支书们才舒了一口气，毕竟在他们印象里，祁书记和蔼可亲，很少发火。
    可这次，他们错了。
    “细细算来，我来延远县已经大半年了，这大半年，班底几乎没有动过。”
    “正因为如此，有些开始有恃无恐。”
    “如今看来，是我太仁慈了，太放纵你们了。”
    “接下来，每一个村支书，都会有考核，如果连续两个月考核不及格，那么就换人！”
    “没有商量余地的换人！”
    “而且，这事儿我已经和市组织部打过招呼了。”
    “他们也很赞同，对于懒政，我不想再容忍。”
    话音落下。
    场下所有村支书都打了一个寒颤。
    换人？
    延远县才好起来就换人？
    这怎么行呢？
    牵扯到自己利益，立刻有人跳了起来。
    “祁书记，这不公平！”张家庄村支书‘张平’带头反对，“我们这个村支书，都是一步一个脚印上来的，怎么能说换就换呢？”
    “是啊，做的不好，可以扣绩效，可以改，换人我不同意。”
    “我也不同意，每个村的情况不一样，不能一概而论。”
    “……”
    反对声，一声接一声。
    显然，利益受到侵犯时，大家思想观念都出奇一致。
    众人态度，祁同伟没有意外。
    只见他轻咳一声。
    “我不是在征求你们意见。”
    “而是正式通知你们。”
    “当然，你们觉得我有问题，可以去市里，或者省里，举报我。”
    “前提是，你们能成功。”
    祁同伟说话毫不委婉。
    全场静默。
    在座的大小是个干部，对祁同伟的实力都有了解。
    举报他？
    开玩笑！
    见众人不说话，祁同伟又继续道：“从下个月开始，考核制度正式开始。”
    “想保住自己饭碗，就得凭本事。”
    “有什么困难，大家现在说，我会全力配合你们。”
    “当会议结束后，我希望你全力配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