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皇后娘娘请安。”
这后宫里的日子着实是单调了些,众嫔妃如往常请安后,便落座开始听着皇后训示。
年世兰却似有倦意,神情淡淡随意地举杯想喝一口茶,却又放下了,那陈茶味儿自己是实在喝不下。
“对了,快年下了,本宫瞧着夏常在已禁闭了两个多月,倒也是安分守己的,本宫想着可以解了禁足了,大过年的,大家也要和气团圆才好。华妃你看呢?”
皇后冷不丁地提到了年世兰,她才回味过来皇后方才的话。
她面带笑意,柔声道:
“只要娘娘不觉得赏罚偏颇,您安排便是。只是您这么问臣妾,倒像是夏常在被罚,是臣妾不够和气了。”
皇后想做老好人,端着宽容和气的架子便端着罢,拉踩自己一脚也要看占不占理儿。
“妹妹向来赏罚分明,只是今年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新年,本宫也是想着人多热闹,皇上会更开怀一些罢了。”
皇后语气温淡,在高台之上侧脸看向华妃,似在等华妃后话。
而年世兰垂眸端起茶盏撇着浮沫,神情懒怠,半晌没有回话,皇后脸上微变,浮起的笑意也沉了下来。
一旁的敬嫔察言观色,唇角微勾正准备开口为皇后解围。
年世兰冷眸微抬,敬嫔却无意撞上那冷厉的视线,微张着嘴又闭上了。
“皇后想的周到,是臣妾疏忽了,一切但凭皇后定夺。”
年世兰凝视着敬嫔,缓缓开口接上了皇后的话。
此时皇后的面色才逐渐和缓。刚张嘴却又见华妃抬头浅笑道:
“既然连夏常在都被恩赦团圆了,那臣妾想请皇后恩旨,圆明园的四阿哥和寄养在外的五阿哥,娘娘也该安排人接回来与皇上同乐吧,还有欣常在的淑和公主亦是许久不见皇上了。”
年世兰话毕,在座的嫔妃小主脸色皆凝滞了,一时众人皆静待皇后示下。
“华妃,皇子的事岂能随意安排,你别犯了忌讳。”
皇后一改往日和善,语中是一抹毫不掩饰的冷厉。
“皇后娘娘还真是处处忌讳,臣妾不过是多嘴一问。”
年世兰温淡一笑,年世兰放下手中把玩着的杯盖,
“昨夜侍奉圣驾劳累,若无旁的事,臣妾就先回宫了,娘娘勿怪。”
说完起身懒懒地行礼,不等皇后再说,便走出了殿外。
“实在是无礼。”
敬嫔一向少言,却待华妃走后,不由得出言议论。
“华妃真是口无遮拦。皇后娘娘您也太宽和了。”
齐妃也附和着,面上似有不甘道。
欣贵人闻听华妃提及自己的女儿,心底是万分欣喜,却不敢流露。
而其他众人只静望着高座之上的皇后,不敢多言议论这宫中分庭抗礼的两位,并无过多流露。
当着众人的面,皇后脸上笑意依然不散。
这些马后炮的人,如今在华妃背后倒敢言语了,方才一个个都噤若寒蝉,当真没一个可用的。
皇后压下心中怒气,想着那无知狂妄的夏冬春出来,她势必要讨回今日的脸面。
皇后端坐高台,缓缓开口带着如有似无的无奈道:
“华妃妹妹向来是那个性子,如今她哥哥年羹尧正为皇上出力,本宫亦是要多包涵的。”
此话一出,众人似是被点醒。
华妃如此气盛无非仗着如今家世显赫,要说众妃嫔小主哪个不是有家世背景的,也不像她那个样子。
众人心中似是都有些气闷。
“好了,今日也没什么事了,都跪安吧。”
皇后扫视了一圈怨愤又透着嫉妒的神情,这才平复了些许心中不快。
众人走出片刻,皇后终于是冷沉着脸,对剪秋道:
“你此刻便去传本宫懿旨,把夏常在放出来吧。”
“娘娘今日真是得脸,皇后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丽嫔一路疾行,又凑上前在年世兰的轿辇旁随行着,掩着嘴说起方才殿中的事,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本宫只是实话实说,立个态度在那而已,并非故意针对皇后。以后这话不要再说了。”
年世兰轻阖着眼,昨晚的确是劳累了些,有些困倦了。
而丽嫔却脸色微变,声音带着怯意道:
“臣妾失言惹娘娘不快了。”
年世兰闻声又瞥了一眼丽嫔,只见她搅着手帕,似有不安。
“好了,你待本宫的心意本宫知晓,你便先回吧。”
“是,臣妾告退。”
丽嫔停在原地,微微福了福,眼见着华妃的轿辇远去。
“你说,我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为何华妃娘娘近日总是回避着我?”
一旁的侍婢温声安慰道:
“您别多想了,华妃娘娘若是连小主也疏远,那华妃娘娘还有什么人可用?”
“原是我没用,不像曹琴默虽是贵人,但有个女儿,皇上时时探望,连华妃娘娘都送温宜名犬。”
丽嫔微微叹了口气,悻悻地转身。
一旁躲在宫门后的绘春,却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端着内务府进贡的瓜果,匆匆走向景仁宫。
绘春走进景仁宫,眼见皇后脸色不是很好,她便将长街所见悄悄回禀了皇后。
果然皇后闻言,眉头也舒展了些许,起身又在书桌前练起了字。
“娘娘,这是今日内务府领的瓜果。”
绘春抬手让整理摆盘好果子的宫人呈了上来。
“嗯,只是这柑橘像是少了些,本宫还是喜欢柑橘多一些。”
“柑橘原是有的,只是沈贵人宫里也要了柑橘,说是皇上经常去他们那,冬日炭火气浓,想多摆一些,内务府便匀了些给存菊堂了。”
“是吗。”
皇后神情淡淡,不辨喜怒。
手中的笔势却陡然一转,纸上赫然是一个:“断”字。
***
回到翊坤宫,华妃便歇到了中午,人看着也松泛了许多,午饭也用的香了。
“娘娘,听说夏常在解了禁足,就去了皇后宫中,出来的时候还带着皇后的赏赐。”
颂芝一边布菜一边说起今日各宫的动向。
“皇后这个时候放她出来,还真是雪中送炭了。钟粹宫那边有什么异常吗?”
“一切正常,奴婢已经让温太医注意着钟粹宫的药渣了。”
“嗯,听说沈眉庄已经开始研习账本了?”
华妃放下了筷子,轻轻擦了擦嘴角。
“说到沈贵人奴婢就生气,今日奴婢去内务府领金纸,您可没瞧见,好大的架子。黄规全还亲自给彩月包月例银子呢,奴婢多要点金纸,黄规全还推脱匀不出多的。”
眼见着颂芝那嫉妒又没好气的样子,年世兰又是笑笑。
“连你都觉得生气,那旁人怕是更气了。且等着吧。”
“才得宠就哄得皇上让她学习六宫事务,日后不定什么样呢。娘娘......”
年世兰抬手止住了颂芝的后话,她接过宫人递来的茶,轻抿了几口茶水漱了口。
又拿起新得的话本,闲闲地翻看了。
她神态悠然,似是很享受这种运筹帷幄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