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擦黑,皇后便去了养心殿给皇帝送燕窝。
“皇上这几日为了政务劳累,臣妾炖了香莲燕窝,皇上多喝些。”
胤禛就着皇后递来的汤匙浅尝了一口,视线却未从手中的书卷移开,只微微点头道:
“皇后有心了。”
皇后见皇上神情温淡,斟酌着开口道:
“其实今日臣妾来,是有件事叫臣妾为难,还请皇上示下。”
皇上闻言抬眸望着皇后似有好奇道:
“所为何事?”
“今儿华妃请旨,想差人接四阿哥、五阿哥回宫一同过除夕。”
皇后顿了顿,抬眸见皇上神色似有不耐,便又接着道:
“自然了,臣妾知道皇上心中不喜,也当场驳回了华妃的请求,只是华妃毕竟有协理之权,也要顾全她的颜面,所以臣妾想着还是要看皇上的意思。”
皇上微微蹙眉,将勺子扔进了碗里。
皇后正等着皇上示意,而此时苏培盛却走了进来,立在屏风后,皇帝见状知道苏培盛有事禀报。
“有什么事,进来说。”
“皇上,敬事房公公来了。”
苏培盛带着敬事房公公走了进来。
“朕今日政务繁忙,就在养心殿吧。”
皇上语中似有怒意,不等敬事房公公行礼便开口将人赶了出去。
皇后见状,唇角微微牵起,想必皇帝因为华妃抬举四阿哥之事已十分不悦了。
两人浅淡地扯了几句,皇后见皇上兴趣了了便先告退了。
入夜后,养心殿中皇帝看着西南战报,捏着战报许久依然眉头微紧。
苏培盛在一旁见皇上似有烦心事,试探道:
“皇上,您晚膳没用几口,可是饿了?”
“倒是有些饿了,不如去翊坤宫吧,想必华妃那有点心。”
胤禛合上了奏折,起身撩起衣角,便走出了养心殿。
翊坤宫中,那热了一遍的菜又摆了上来,年世兰坐在餐桌前却并未动筷。
眼见时辰都过了,颂芝上前道:
“娘娘,敬事房的消息早就传来,皇上今晚在养心殿歇下了,您再不吃,菜就该凉了。”
“不急,再等片刻。”
以年世兰对胤禛的了解,昨晚共赴巫山,两人许久都没有如此的契合,今晚皇上必定还会来的。
“皇上驾到。”随着殿外高呼声,一道颀长的身影携着凉风踏入殿中。
“皇上万福金安。”
“快起来。”胤禛上前扶起欲矮身行礼的年世兰。
“皇上怎的来了。”年世兰脸上俨然一副惊喜的神态。
“怎么,你不喜欢朕来吗?”皇帝见她明明满脸欣喜还故作疑惑,不忍逗弄了句。
“臣妾自然是欢喜的,皇上不来,翊坤宫总是冷清。只盼皇上日日都来呢。”
“属你最霸道。”胤禛端坐桌前,环顾桌上的菜色。
他知道现下早就过了用膳的时间,想必她已经热了一遍了。
哪怕自己没有提前通知,华妃备的菜大多都是自己爱吃的,心下更是动容了几分。
“你并不知朕今日会来,怎么还费心准备这些。”
“这些事臣妾都习惯了,旁的事臣妾不能为皇上分忧,只能在起居饮食这些小事上使皇上舒心些。”
说着亲自给皇上舀了羹汤递过去。
“这些事让下人来,你协理六宫也是辛苦。”
皇上喝着羹汤,神情一时松散闲适,话头却是一转:
“听说,你请旨皇后要接弘历、弘昼来过除夕?”
年世兰闻言便知胤禛今晚迟来定是听了皇后的状告了,面上只温淡浅笑道:
“皇后娘娘说此次除夕是皇上登基后第一个除夕,力求团圆之意,臣妾便想起这两个寄养在外的皇子,毕竟是天家血脉,和宫夜宴,皇上恩泽上下,想必太后见了这些孙儿也会欢喜。”
胤禛低头似是在细品着羹汤的鲜美,听了年世兰的话却是迟迟未开口。
年世兰看出胤禛的犹豫,忙跪下道:
“臣妾只是想着除夕夜宴,届时各位亲王亦会到场,皇上子嗣不多,将皇子们都接来,旁人看着也是团圆和气的一桩美事。若惹皇上不悦,恕臣妾思虑不周。”
皇帝放下碗具,听闻华妃所言,眉目微微舒展。
“起来吧,皇子的事虽事关朝政,但亦是家事,爱妃心意朕明了,朕允了,这事就由你安排吧。”
胤禛虽然十分不喜弘历,但亦知道弘历是无可争议的皇四子,况且让众亲王见自己疏离其他皇子,怕有心之人生出旁的心思。
其实胤禛并不反感皇子们进宫赴宴,只要后妃们不将皇子牵扯到她们的明争暗斗中,他亦不会过分排斥。
年世兰起身谢恩,又给皇上夹了菜,是一副满足乖顺的模样。胤禛牵起她的手,让她坐于他身边。
“好了,别忙了,坐下一起吃。”
只见胤禛浅尝了一口菜,语中带着浅淡的烦忧又道:
“西南战事吃紧,战报中你哥哥似乎受了伤。”
年世兰闻言面色有一瞬的担忧,但想到前世哥哥从无败绩,又很快平静下来,她伸手握住胤禛的手道:
“皇上,您既然委派了哥哥前去,那定然是信哥哥能力的,而哥哥为皇上阵前搏杀不惜受伤,亦是不敢负皇命,臣妾信哥哥更信皇上,皇上是天命之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胤禛闻言,心下大喜,方才在书房的困扰仿佛烟消云散了。
虽说战事胶灼,但阵前亦有大将拼死搏杀,岂有战败之理。
“爱妃所言甚是,朕有你哥哥这样的大将,这天下定然会安定。”
“皇上太过抬举哥哥了,若非皇上慧眼识珠,也不会有哥哥今日,年家上下都感念皇恩,臣妾代哥哥,代年家敬皇上。”
年世兰神情笃定,不若往日一副理所当然的娇狂。
酒后的她眸光中带着水泽,她忽而妩媚一笑,眼眸清亮幽深。
胤禛俊眸微抬,又伸出另一只手轻轻覆在年世兰的手背上。
明明来之前他还带着些许怒气纷扰,而此时见眼前佳人亲手执酒,轻言笑语,句句坦荡,竟叫他扫去了所有烦恼。
年世兰抽出手,见胤禛直直地望着自己,似是嗔怪,又是娇怯。
“四郎。”
胤禛干燥略带粗砺的手轻抚着她细腻白润的脸,他情不自禁地抬手捧起年世兰的下巴落下一吻。
“世兰,同你在一起,朕总能舒心。”
“四郎,四郎所愿亦皆是世兰所愿。”
纱幔轻晃,一室旖旎,自是一夜的翻云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