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定国来到议事大厅的时候,三位义兄弟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孙望的表情带着疑惑,刘秀文眉头紧锁,艾奇则有些焦虑。
“李将军,这南明的消息,看起来,还是不准啊!” 孙望首先来了这第一句。
“今天我一直在想,会不会是,南明安插在清军里的奸细,被抓到了!所以,他们就改变计划了!” 刘秀文摸着下巴一边思索着,一边道。
“李兄,今天你辛苦了,要不,明天我去带人蹲守,今天清军没来,但说不定,他们明天就会来了!” 爱将军道。
“你们不用太担心,我想,可能是南明的奸细被清军识破了!其实,昨天,我也抓到了一个奸细!他是北上,去清军那头送信的!”
李定国忍了忍,还是将这则重磅消息抛了出来,几个人顿时吃惊地盯着他,看他不像是说假话,都愤怒地问,
“是谁?好好审一下,看他到底受何人指使?”
“人已经自杀了,什么都没问出来,就在他身上搜出了一封信!” 李定国一边说着,在几人脸上来回巡视着,一边慢慢从身上掏出了那封信,“诸位,请你们帮我看一看,这是谁的笔迹?”
几人面面相觑,突然就意识到了什么,刘秀文显得很不快活地道,“定国,你这话,好像有所指啊,你不会怀疑是我们三个干的吧?”
孙望拿过信来一瞧,念出了声,“五日内不出战 ”,他有些不理解,便问,“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搞不懂他想传达什么?”
艾奇也凑过来看了看,赞道,“这篆体字写得真好,我都没这么高的水平呢!也是哈,李将军,你觉得,这个信写的是什么意思?是想告诉清军,我们这里五天内不会出兵吗?还是叫对方,五天内别出兵打我们?”
刘秀文就不屑地道,“这样的人,对自己的兄弟都不忠不义,清军能听他的吗?还叫他们五天内,别出兵来打我们?肯定是告诉清军,我们五天内不出战!”
爱奇一听,点点头,道,“言之有理,但我们没有说过五天内不出兵啊,我们有过这样的决定吗?这个人为何要透露一个不真实的消息给对方呢?”
孙望也点点头,“是啊,我们并没有达成这样的共识。不知这样的消息传出去,对他们有什么用?”
李定国不说话,他一直在默默观察着几人的表情,从张全峰自杀前说的话来看,他要维护的这个人必定地位不低,是他们三个人中的其中一人吗?如果是,那他就太痛心了,如果不是,又会是谁呢?关于这个笔迹,他也仔细看了,研究了一个晚上,但是毫无头绪,这几个字写得非常完美,像临摹的一样,这就让他又一头的雾水!
“那个奸细有什么特征?他是我们哪个军中的人?”
孙望迫不及待地问着,刘秀文和爱奇也显得很焦虑,既然抓到了,你怎么现在才说呢?说不定我们大家一起审,早就问出一点什么来了!
“他是刘将军的人,是个新兵,叫袁宝龙。我们在茶马河抓到他的时候,他正朝北去,身上就揣着这封信。” 李定国在心里微微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先不把张全峰讲出来。
孙望显得有些焦急地道,“那你当时,为何不把人交给刘将军去审呢?”
“我当时跟你们一起在议事大厅啊,诸位,就是前天晚上,我的副官审问他的时候,他突然咬舌自尽了。” 李定国淡淡地道。
“哦!” 众人都点头,想起来了,那天,李定国突然被人叫走,原来,那时候就已经发生了这事!
“那现在人都死了,还怎么查呢?我们军中竟然出了奸细,这太可怕了,李将军,我看,还是先要把这个奸细找出来啊,不然,我们的每一步行动都会被清军提前知道,那我们会不战而败的!” 刘秀文显得忧心忡忡,他看看孙望,又看看爱奇,心里十分沮丧,如果这个奸细真的就在这个议事大厅里,那可怎么办呢?
“是啊,诸位,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件头疼的事!我们作战,受伤,死亡都不会怕,最怕是被自己人在背后捅一刀,那样,我们不光会打败仗,而且还会死得很惨!”
李定国心情沉痛,他扬了扬手中的信,道,“如果这封信不被我们截住,而是落入了清军的手里,你们觉得,他们不会趁机来攻打我们吗?”
“可是,清军没有得到这封信,他们不知道我们是否会五日内不出战。所以,他们不一定会来攻打我们。但为何,南明的人说,清军会来,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爱奇有些搞不明白,但是,说完了这句话之后,他突然就有所意识,手指着李定国道,“李兄,难道……难道是你在试探我们?其实,根本就没有南明的消息,对不对?”
孙望和刘秀文同时将目光转向李定国。
“这是迫不得已!我怕这个人已经传过其他消息了,或者,还要传消息出去,就想,如果清兵真的来了,我先去迎战,而后,看看是否有人不出兵或者趁机溜走,那就正好可以抓住他!可是,清军并没有来,所以,我的计策又失算了!” 李定国叹了口气,其他三人也有些失望,这奸细一天抓不到,大家就一天睡不踏实啊!
“在山下的小路和茶马河都增加岗哨,看看谁再偷偷出去送信!抓住,我们就一起审!” 孙望愤怒地道!
“对!必须这样严防死守,以绝后患!”刘秀文也表示赞同。
“那明天,我们还要不要再派些人出去,蹲守在茶马河,万一,清军真的来了呢?” 爱将军还是觉得,消息有可能早就传出去不少了。没准下一秒,我们这里的商议,又会被传出去了!
李定国没说话,他觉得自己已经完成了想做的,试探的最后结果是,依然没有结果!
晚上,他悄悄地来到了吊脚楼,尚若心一见到他,就关切地问,“查到了吗?是谁?” 见对方摇了摇头,没有做答,尚若心有些失望,李定国就将这两日来所有观察到的,都详细讲了一遍,然后皱着眉头道,“极有可能就是我那三个义兄弟中的其中一个。”
尚若心想了想,道,“从你们作战的策略来看,孙望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他每次跟你想的都不一样,他不愿意联合南明,也不想主动出战,一直想保存自己的实力,想做一个山中之王,但是现在,你的战功卓越,很受南明的器重,在自己的大军里,威望也最高,就像你的校尉认为的那样,人都会害怕比自己强的人,此一时,彼一时,他可能一开始只是想跟你争地位,但到了后来,争不过,那就会不想跟你在一起了,你这么坚决地抗清,那他就有可能会站到你的对立面去,这种人不是为了理想而奋斗,更不是为了天下百姓,他只是为了自己能出人头地而已。如果你现在退出抗清的队伍,说不定,他就要坚决抗清了,只要他仍然做这个国主,仍然有这个地位,他就不会离开这里!”
尚若心的话,听得李定国有些发懵,这叫什么逻辑?他抗清是因为我吗?不抗清也是因为我吗?义父走的时候,是他把我们坚决地拉在一起,说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起干一番大事业,我们要为天下百姓做主,要把这些满人赶走!现在,就因为我打了几次胜仗?就因为我比他在军中的威望高了?他不能理解这背叛的理由,绝不接受这样的理由!
想着,他叹了口气,道 “如果真如尚大侠所言,那就是他了,爱奇一直很支持我,刘秀文,虽然不是每一次都跟我想的一样,但他很注重团结,最痛恨背叛兄弟的人,以前没有跟南明联合,孙将军和我也坦诚不公,可这些年,他很反感南明,一心想做他的国主,总觉得南明不成气候,喜欢利用我们,所以,这些年,我们在一起总是争吵,基本上,每次都想不到一块去!唉!义父在的时候,也是最器重我,他心里也不快活,义父走了,我们奉他做大哥,很多事都是我和他一起商议着办,要是不和南明联合,我们的关系本来是很好的,但是现在吵多了,那种感情就回不去了,如果奸细是他,那我们就更没得兄弟做了,这可怎么办?大敌当前,自己人先相互不信任,这是兵家大忌啊!”
尚若心也摇摇头,郁闷地道,“有些人的心胸就是这般狭窄,你不要难过,因为你改变不了他们,你只能改变自己,李将军,我看你们还是分开的好。各自为王,还坚持抗清,但各凭实力,这样,至少他不至于当这个奸细,更伤害不到你!”
李定国低着头,仍然愁眉不展,想了想,他道 “嗯,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尚大侠,你年纪轻轻,看人就这么透彻,将来必成大器!正所谓将门虎子,练兄总算是含笑九泉了!”
听到这话,尚若心就难过了,你这里,奸细都没查出来,我爹能在九泉之下含笑吗?看到尚若心的表情,李定国又安慰道,“我会再想办法引这个奸细上钩的,如果真是他,我就交给你处置!” 说完,一抱拳,大步流星地走了。
尚若心站在那里,望着李定国的背影,他不知道要不要继续留在这里,但是,他会记住这句话。有一天,他一定会亲手将这个人杀掉,为父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