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
    柳醉玉六岁，明灵曦九岁。
    这个时候，两个人已经因为柳醉玉和她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认识了半年。
    半年里，两人时常在一起玩耍。
    因为都正是好动好玩的年纪，再加上俩人一见如故，“臭味相投”，
    就比如，什么偷跟柳家兄长暗恋的姑娘、溜进青楼看美人、大白天穿着黑衣逛黑市……
    总之，明里暗里，两个一个比一个能耐的小孩儿，一起做了很多事，迅速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外人眼中散漫无名的明灵曦，会一本正经地同柳醉玉分析朝野，童言稚嫩，却通透。
    外人眼中废材纨绔的柳醉玉，会在她的陪伴下日夜苦练武艺，讲述飘摇的梦。梦虽天真，却至今愈真。
    两人天生好像就很像，自然一分纯澈烂漫，心中却有玲珑孔窍。
    明灵曦是柳醉玉唯一的朋友，柳醉玉也是她能随意倾诉的人。
    就在一个晚上，明灵曦生辰的晚上。
    柳醉玉随家人去祝贺后，已经回来了，在院子里练枪消食。
    忽然，有狼卫匆匆来禀报，说“明家小姐翻墙进来了”。
    柳醉玉吓了一跳，捕捉到“明家小姐”“翻墙”之类的字眼，心当时就提起来了，直接扔下枪就跑过去。
    等跑过去，就看见泪盈满眶地挂在墙头上的明灵曦。
    她面色酡红，像是云霞熏蒸的娇花，别样美丽。
    然而这不是欣赏容貌的时候。
    她正不上不下地尴尬地挂在墙头。
    比起容貌，看见的人更愿感叹一声“好臂力”！
    她下面还有柳府的府卫伸着手等着接人。
    一看见柳醉玉，墙头上的人眼里的金豆豆“唰唰”地往下掉，抽噎着好不委屈：
    “阿、阿玉……嗝……”
    也分不出是酒嗝还是哭嗝。
    柳醉玉下意识就跑到墙根，她伸了伸手，又赶紧叫府卫帮忙
    ——她还真不敢保证，自己这小身板能稳稳当当接住墙头掉下来的人。
    看见她伸手，明灵曦身子一歪就翻下来。
    “小灵曦！”柳醉玉轻功都差点飞起来。
    还好府卫手长力壮，将人稳稳接住。
    等把人放下来，明灵曦还没站稳，就一下扑过来。力气之大，让受惊未消的柳醉玉直接坐倒在地。
    明灵曦又往前一趴，直接将她扑到地上去，瞬间，酒气扑了她满鼻。
    “你才多大怎能喝酒……呃！”
    柳醉玉的脸被一双沾满尘土的双手捧住，她一愣。
    接着，某只醉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低头：
    “啵儿~”
    香软吻眉心。
    第一次被姑娘亲的小醉玉傻了。
    明灵曦又抬起头，醉醺醺地哼唧两声，换了个姿势直接半坐半趴在小少年身上。
    旁边府卫要上前将人拉开，被小少年一个眼神定在原地，随即退了下去。
    “嘿嘿，嘿嘿，小阿玉……”漂亮醉鬼痴笑两声。
    小醉玉不敢反抗，只无奈地道：“小灵曦，灵曦姐姐，你喝醉了。”
    “不！我没有！”明灵曦义正言辞，斩钉截铁，“我没喝酒，我怎么会喝酒……
    嘿嘿，好辣呀，真难喝……”
    小醉玉无奈叹息：“姐姐，你先起来，咱们回屋说话，好不好？”
    “啊！回屋！”明灵曦一把护住自己身前，眼神警惕异常，“臭男人！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我谁都不嫁！都是……臭男人！”
    小醉玉一头冷汗：这都是什么跟什么？怎么就扯到男人上去了？
    她正头疼，忽然衣领就被人拽住了，她被迫对上明灵曦如花的笑靥。
    小姑娘笑着，朗声道：“我决定啦！
    我，明灵曦，我、嗝，我长大以后，要嫁给你！”
    “柳醉玉！”
    “你要娶我！”
    “你给我记住！我、喜、欢、你！”
    小姑娘清脆的声音像印在脑子里一样，在小醉玉脑中回响。
    不知不觉，红色铺满了她的耳朵和脸颊——她觉得害羞。
    但是又有窃窃的开心。
    六岁的小醉玉不懂情爱，不懂嫁娶，却知道，“喜欢”是一种很深的感情，是一种美妙的“羁绊”，而只有相互喜欢的人才会“嫁娶”。
    小醉玉红着脸，高兴极了，笑得憨傻：
    “好呀！”
    两人童言无忌，吓坏了周边竖着耳朵的府卫。
    有人已经去禀报将军和夫人，留下的想把人拉开，又不敢上前打扰。
    明灵曦醉醺醺地摇头晃脑，大抵是发觉自己坐在小少年身上了，便一个翻身跟着小少年一起滚到地上去。
    柳醉玉赶紧护着她的脑袋，还没等收手，她已经被人一伸手往怀里搂。
    明灵曦像抱家中的布偶一般搂着小少年，一边搂一边说着：
    “到时候你、你嫁给我……不对、对、也行……
    反正就是，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咱们就变成邻居啦。”
    柳醉玉扶着她的胳膊，从她怀里拔出脑袋，一脸疑惑：
    “一家人了为什么又是邻居？你喝醉了脑子不清醒吧灵曦姐姐？”
    “我没有！”明灵曦凶巴巴地说，“还有！我要娶你的，不要姐姐，要叫、叫……‘小灵曦’！小灵曦！小玉儿小阿玉！”
    “还有！你家的墙也太高了，到时候咱们做邻居，我凿个洞、搭个梯子都不错，反正一墙之隔，方便得很呢！
    到时候我就可以每天晚上都翻墙过来找你玩啦！”
    “还有……”
    明灵曦撅着嘴，巴拉巴拉说个不停。
    语无伦次，句不成句，但是挺能说，从嫁娶变成邻居，又从邻居变成好姐妹，又说到后面儿孙满堂了。
    柳醉玉哭笑不得，却只得耐心地听着，不时地应和着。
    明灵曦说着说着，忽然哭起来：“唔……小玉儿，我不想……”
    “什么？怎么了？”柳醉玉赶紧询问，“有人欺负你了吗？”
    明灵曦“哇”地一声哭出来：
    “我不想嫁人……我只喜欢你，我不想嫁给男子！为什么我一定要嫁人呀呜呜呜……”
    交谈忽然又回到最初的话题。
    她哭得伤心，小醉玉一想，“她”就是男子，小灵曦只喜欢她，那还不简单。
    小少年立刻拍拍胸脯，男子气概十足地道：
    “没事，你不想嫁给其他男的，那就嫁给我好了！我会一辈子对小灵曦好的。”
    “不对，唔，是你嫁我……嗝呜……”
    “都行都行。”小醉玉觉得差不多。
    “那我给你下聘去……等我。”明灵曦嘟囔几声，直接睡过去。
    那晚的后续柳醉玉记不清了，她只记住了要紧的部分。但是无非是爹娘兄长们赶过来，明家的人也找过来，问清楚了事情经过。
    两家大人一听，皆是惊诧不已，哭笑不得。最后，两边也都不约而同把这些话当作童言无忌，抛掷脑后了。
    然而对她们两人而言，那些话也许无法实现，却并不虚假。
    今天白天，柳醉玉说什么“是邻居，不过一墙之隔，方便的很”，其实就是在通过这段共同的记忆，传达她的意思。
    果然，今晚，她就等到了时隔四年再次翻墙而来的小灵曦。
    ————————
    （哎呀，好甜啊，对吧，赵白衣？啧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