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二狗微微点头,经过一番紧急处理和胸腔排气,年轻人的状况明显好转,估计能够撑到家属和肖大夫的到来。
治疗室墙上的挂钟“嘀嗒嘀嗒”地走着,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一辆深色马车在夜幕中缓缓驶进普济乡卫生院的大门。
车还未停稳,突然两束强烈的灯光照射过来,车内女人顿时惊呼一声
驾车的大壮紧忙转动方向盘避开光线,“二婶,好多乡丁!”
只见卫生院门口的空地上,歪歪斜斜停放着七八辆马车,其中有三辆乡丁巡逻车,其中一辆看见有车靠近,立即打开了前车灯。
“哎呀,这么多乡丁,难不成是大力哥惹上了啥麻烦事让我们去善后啊?大山啊,要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女人转头看向郭大山。
郭大山瞥了一眼窗外的乡丁,以及正从巡逻车上跳下来走向他们的黑衣乡丁,“他要是真的干出那种能让这么多乡丁出动的事来,对我们而言倒未必是坏事。”
说着,郭大山推开车门径直下了车。
“各位乡亲,我们是病人的家属,是卫生院打来电话让我们过去的。”郭大山对上前查问的乡丁们说道。
两名巡逻乡丁对视一眼,答道:“哦,原来是家属啊,那好,你们进去吧。”
二婶和郭大山走进卫生院大楼,刚一入门,大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了他们二人身上。
小丽护士反应最快,看到二婶和郭大山,惊叫一声,“哎呀,妈呀,病人的家属都到了肖大夫怎么还没来,秀梅你再去打个电话问问。”
说完,她拿起一张纸片疾步走到二人面前,“两位是家属吧,来,跟我一起去见大夫。”
二婶和郭大山点了点头,随着小丽护士朝治疗室走去。
治疗室内,叶大夫再次细心地包扎好了手上的伤,看着郭大山不断按压氧气袋的模样,提议道:“要不我跟你换换班?
“哎呀,不用了,等秀梅那丫头来了让她接手就好,我们院长说了,下一批预算下来一定要买一台人工呼吸器,我们普济乡卫生院好歹也是这一带数一数二的医疗机构了,怎么能连台人工呼吸器都没有呢,每次做完大型手术,少说也要废掉两双护士的手。”
“叶大夫,郭大夫,病人的家属来了。”小丽护士的声音从治疗室门口传来。
叶二狗和郭大山同时抬起头来。
在乡间的小诊所里,郭文珏听到这话,心中的烦躁稍微平息了一些,他满是沧桑的面孔仔细打量着叶大夫,“这么说,你真的转行干起了乡村医生?”
叶大夫从病床边起身,走向前来,“你是病人的家属吧?我还以为相较于我的私事,你会更关心你家人的病情。”
郭文珏的脸色微微一紧,目光扫过病榻上的郭文康,焦急地询问:“他到底怎么了?”
“这病人遭刀尖穿透胸壁,引发开放式气胸,简单来说就是外面的空气通过胸壁破损处进入了他的胸腔,使得胸膜内充满了气体。”叶大夫详细解释。
“那他会不会有危险?”此话出自郭文珏身边的二婶子,她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叶大夫,渴望从他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
叶大夫、正握着呼吸囊辅助呼吸的郭大夫,以及准备手术知情同意书的小许护士,都不约而同地抬眼望向这位中年二婶子。身为医疗从业者,他们对于家属的情绪变化有着敏锐的感知力。三人似乎从她的话里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期待之情。
事情变得棘手了……
郭大夫和小许护士交换了个眼神,小许护士开口问:“你们俩跟病人是什么关系啊?”
郭文珏瞪了二婶子一眼,回答道:“他是我弟弟。”
小许护士先看了看郭文珏,又瞥了瞥郭文康,“是同父异母的吗?”
郭文珏和二婶子的脸色顿时青一阵白一阵,愣是没有回应。
果真是这样的家庭纠葛啊。
诊室内气氛骤然变得尴尬起来。
这时,小许护士的目光掠过郭文康的脸庞,面色陡变。
“郭大夫,郭大夫,你在按着吗?怎么感觉病人好像没怎么呼吸了?”
郭颉猝然一惊,低下头仔细查看,发现郭文康原本尚算稳定的呼吸竟然又变得微弱,“小许,你来接着捏呼吸囊,我再来抽一次。”
“好!”小许迅速接过郭颉手中的呼吸囊,奋力挤压起来。郭颉的手有些颤抖,他拿起50毫升的注射器连接上,松开止血钳,再次开始了抽液动作。
叶大夫的脸色也随之凝重起来,“病人必须马上进行手术,你们也都看到了,他的状况并不乐观,开放式气胸,这类伤病越早手术预后越好。若是错过了早期手术的机会,病人出现后遗症的可能性将会大大增加。”
“后遗症。”二婶子的眼神闪烁不定,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些许,“大夫,您刚才也说了,我和郭文康其实并不能算是真正的家属,这手术签字可要负责任的,我一个妾室能承担得起什么责任啊,我不签。”
叶大夫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他转向郭文珏,语气沉重地问道:“那你呢?”
郭文珏还没来得及回答,二婶子便抢着替他回绝了,“文珏他只是个弟弟,怎么可能替哥哥承担责任,他还年轻,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叶大夫!快来帮我捏住橡胶导管!”
“小许,病人情况好些了吗?”
郭颉竭力克制着手部的颤抖,但他已经捏了太久的呼吸囊,指节似乎在抗议这份过度的劳作,开始不太听使唤。
小许护士年纪轻轻,由于紧张和不停按压呼吸囊的关系,护士帽边缘已经被汗水浸湿。
叶大夫听见郭颉的呼唤,立刻转身奔回去。临走前,他瞥了郭文珏一眼,用异常平淡的口吻说道:“其实我倒还蛮庆幸的,外事部门的名额没有被你这样的人占用。一个连自家兄弟生命垂危都无法感同身受的人,又怎能指望他在国际社会上为我们国家争取到应有的权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