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雅云也不知道自己千里迢迢,千山万水,千辛万苦跑来石门县找姜篱是为了什么?
就为了来找气受,活生生气晕过去?
显然她是小看了这女人的手段。
如母亲所言,能把王爷放在京城里,一条风筝线攥在手中,这女人自是不简单的。
她得再想办法!
回程的马车上,别看丁雅云好似丧家之犬蔫了吧唧,可凑到她身边,就能听见她在低声喃喃。
“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小丫鬟听得心惊胆颤,大气都不敢出。
她可从未见过小姐如此动怒,甚至是动了杀心,生怕自己一个伺候不好,先一步给小姐拿来练手了。
入夜赶回光州府,丁雅云就直奔表舅父李天赐家去了。
李天赐正是几个月前因为菩提莲寺受贿被抓,得国公府暗渡陈仓保救下来的李大人,但也废了一条腿,终生跛足拄拐。
他对姜篱之恨,可谓不共戴天。
丁雅云到来之初,并未与他细说是为姜篱而来,毕竟他不知道靖王和姜篱之间有什么复杂关系,而面临着可能会被解除婚约的丁雅云,也不好意思拿这事来招摇过市。
但过了今日就不同了,仇恨嫉妒蒙蔽了她的心智,她只想让姜篱消失。
还什么三百万两金,我呸,她都是想得美!
找到表舅父,丁雅云一哭二闹三上吊将国公府的面子里子,自己被世家大族的小姐鄙夷,从而可能会影响到表舅父几个女儿将来嫁人的好歹,一番勾连结合,夸大其词,说得李天赐怒气上头。
好啊,又是这个姜篱。
没有这个女人,这天下会少多少事,自己也不会因为收受那点贿赂险些丢了性命?
如今李家没落了,朋友没了,养家的银子也没了,最爱小妾也跟着卖油郎跑了,这一切的一切,都因为那个牝鸡司晨做上县令却不懂官场规矩的死女人!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什么都没有了,就让他承受这一切,绝不能让那个女人再祸害表姐的女儿,影响到家中几个闺女将来的婚事。
双目赤红的李天赐似乎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许久地深呼吸后,他平复了怒火,转身,和蔼可亲地拍拍表外甥女的手,安抚道,“云儿先回客栈歇息,此事表舅父已经知晓,你放心,有表舅父在,绝不让你受这鸟气!”
丁雅云抹眼泪的手有些迟缓。
嘶,表舅父这是什么意思?
是她没有说清楚,她要姜篱死吗?
为何表舅父还能一副佛祖心态让她莫伤心?
她急道,“表舅父想要怎么做?或许云儿能帮上忙!”
李天赐定定看着眼前这个哭唧唧的表外甥女,心底直叹气。
就这么个哭包能帮什么忙?恐怕别人吓唬两句什么都交代了?
“没事,你先回去好好休息,莫要再哭了,若是让你母亲知道你在这儿受了委屈该担心了。”
他说罢,立刻唤来老厮,不管丁雅云还想说什么,硬将她请出了府。
丁雅云气呼呼地站在马车边,看着那潦草破败的李府,想这个李天赐是去了一趟鬼门关知道怕死了,她说的还不够明白吗,那人居然装作听不懂?
“回客栈!”她一甩袖袍,登上马车。
丫鬟赶忙送上清茶,劝小姐莫恼。
莫恼莫恼,丁雅云气得直跺脚,这辈子都没今天受的气多。
果然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刁妇,刁老头子。
“拿开!”她怒叱一声,扇开了丫鬟的手。
怒火中烧,双手撑桌,气死风灯的烛火映着她盛怒的容颜,极度凶煞。
“只听说过大树倒猢狲散,如今,大树还没倒呢,这些猴崽子就想着明哲保身了……
亏我爹花了那么多关系和银钱将你弄出来,让你留有一命苟延喘喘,你就是这样报答我家的,给我等着,等我回家之后,看我怎么跟爹娘禀报你的忘恩负义。”
丫鬟战战兢兢将地上的狼藉收拾干净,低着头缩在角落里敬小慎微,不知熬了多久,才听见车夫声音传来,“小姐,客栈到了。”
丁雅云沉着脸回到客房,在房门口看见了办事回来的家丁。
得知他们已经打听到姜篱家住何处,她顿时展眉一笑,眸中全是冰冷的寒芒,“好,干得漂亮!”
既然表舅父不帮她,她就自己动手!
国公府在朝中深耕多年,权势滔天,上又有长公主奶奶撑腰,想要弄死一个贱民,不是如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将所有人召集过来,本小姐有话要交代!”
“是!”大汉领命,无声退出屋外去。
不多时,一众家丁换上夜行衣跪成一排,听候小姐差遣。
烛火幽幽地跳动着,仿佛受这房中弥漫的恶意所惊扰。
丁雅云坐在桌边,嘴角勾着一抹冷酷的笑容,如毒蛇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那姜篱抢我夫婿,抢我国公府永世荣耀,国公府养你等多年,今夜就是你等报效主人之时,不管你们什么手段,只要把她杀了,国公府绝不会亏待了你们的家人!”
其中一个家丁抬起头,小心翼翼道,“六小姐,那小院子附近似乎有人把守,我们这七八人恐怕……”
丁雅云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她猛地一拍桌子,大声斥道,“我说过了,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我只要结果,办不好这件事,也别回来见我了!!”
家丁吓得连忙点头应是。
为首的大汉思忖了片刻,抱拳领命道,“小姐放心,光州府里有不少要钱不要命的,姜篱的人头,小的一定给您提回来!”
丁雅云看着家丁离去的背影,冰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得意。
姜篱,你就等着吧,今夜就是你的死期!
?????
夜,如墨般浓稠的黑暗死死地笼罩着姜篱居住的小院子。
院子中间那棵老槐树,平日里在微风中轻摇的枝叶,此刻像是被一只从无形魔爪死死攥住,竟是一夜静止。
好热!
姜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也不知是端午快到的缘故还是怀了身子体温较常人高一些,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春翘在蚊帐外为她拂扇。
可尝过空调是何滋味的人,蚊帐外的轻风,跟隔靴搔痒有什么区别?
她坐起身来。
春翘困意立刻散去,小声询问道,“小姐口渴了吗?”
“不是,就是睡不着,不知道今夜怎么这么热?”
春翘倒是不觉得,想了想,半玩笑道,“小姐是不是因为今日见着王爷未来的王妃心里不痛快呢?”
见面是小姐一人去的,她也不知道谁占上风,只本能觉得,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少不得影响心情。
姜篱听她说这话倒是笑了,点了点春翘的脑门,“她还不至于影响我什么,不过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敢独自跑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光州府,一般的小姐可比不得,应该留有后招。”
春翘面露惊愕,看姜篱掀开蚊帐要下床,她赶紧拿来外衫给小姐披上,才问道,“她还会再来石门县找小姐麻烦?这人真是奇怪,是王爷跟她解除婚约,为何她会把原因怪到小姐身上?”
姜篱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让空气流通起来,可还是不见一丝风吹入,“大多数女人都这样想,我也不知为什么?”
她抬头看着天上的胧月,似乎被一层乌云遮挡着,拼尽全力才洒下几缕若有若无的光。
如此死寂无风的夜晚,忽然墙头上有什么飞快穿梭而过。
姜篱心下一惊。
随即听见墙外传来一声猫叫声。
她才长舒口气,转身走回桌边,喝水压惊。
而在墙外,那声猫叫成了黑猫猫生的最后一口气。
有诸多黑影如涨潮的黑水蔓延过来,即将淹没宁静的小院,将一切都拖向那死亡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