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熙帝轻轻揉着眉心，眸中神色复杂难辨。
    昨夜，他梦见了惠贵妃。
    梦中，她身着一袭骑装，明艳大气，然眉眼之间却笼罩着一层怎么也化不开的哀愁，就那样静静地凝望着他，缄默不语。
    那眼神，分明是失望，是幽怨，像一根根细针，扎得他心口阵阵难受。
    景熙帝知道，她在怨他，怨他为老五挑选了成国公府的刘氏为王妃，以至于如今害了老五的子嗣。
    当年，是他误会了她，错怪了她，逼得她以死明志。
    他从未曾想过，那个看似端庄温婉的女子，竟有着那般刚烈的性子。
    他后悔不迭，可一切都已然太迟，如今徒留满心遗憾。
    好在，他及时醒悟，让老五平安长大，使其就藩燕北，从未曾亏待过他半分。
    只是，这王妃的人选，终究是错了一步。
    想到这，景熙帝忍不住长叹一声，心中五味杂陈。
    罢了，此次老五的折子递上来，只要要求不是太过过分，他都应允了便是。
    李德海伺候景熙帝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已炉火纯青。
    他微一抬眼，便捕捉到了景熙帝脸上那一闪而逝的怅然、懊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
    李德海心中了然，陛下这是又想起惠贵妃了。
    惠贵妃，那当真是一位奇女子啊！
    李德海心中暗叹，将门虎女，行事果敢决绝，当年为了自证清白，竟不惜以命相搏。
    当年，惠贵妃与李迁将军有私情，燕王血脉存疑之事一出，他作为贴身伺候的总管太监，自然知道陛下动了杀心。
    当时，惠贵妃和燕王的处境可谓是岌岌可危。
    可谁知，惠贵妃竟如此果决，在景熙帝怒斥她的当日，便有了决断，直接病倒。
    后刺客抓到，证实是叛军余孽，还了惠贵妃清白，但陛下心中始终有一根刺。
    毕竟，当年宸妃之事对景熙帝的打击太大，彻底伤了陛下的心，是以陛下对这类事情极为敏感，宁愿错杀，不肯放过。
    惠贵妃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才会选择以死明志，小病拖成大病用自己的性命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保住了燕王。
    成国公方至宫门口，便被等候在那里的东宫内侍拦住。
    “成国公留步，太子殿下有请。”内侍躬身行礼，语气甚是恭敬。
    成国公闻言，便随着内侍往东宫而去。
    太子裴明宗已然等候多时，见成国公到来，连忙起身相迎。“外祖父，您可算来了。”
    他示意成国公坐下，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
    “外祖父，您可知晓父皇今日为何发如此大的火？”
    成国公摇了摇头，“老臣并未得见陛下。”
    他心中其实已有不好的猜测，李德海言陛下烦心的家事与成国公府有关。
    那这家事若非皇后那边，便是太子这边，再者便是燕王那处。
    近来皇后与太子这里并未出何事，想来极有可能是燕王府那边出了问题。
    “这下可如何是好？五城兵马司对东宫至关重要。”裴明宗眉头紧锁。
    成国公沉吟片刻，眼下他暂不打算将自己的猜测告知太子，想着等探子传回消息再说。
    他缓缓开口道：“殿下，如今陛下正在气头上，不若过几日再请人前去说情？”
    裴明宗闻言，也只得应下。
    他实是也无更好的办法，只因父皇今日的怒火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
    成国公岔开话题，“殿下，说起来，今年参加春闱的举子中，有不少有才之士，皆是世家大族子弟。
    裴明宗闻言，心中一动，追问道：“哦？都有哪些人？”
    成国公将自己留意到的几个举子一一说给太子听，并分析了他们的背景和优劣势。
    裴明宗听完，说道：“这些人，若能为孤所用，自然是最好不过。”
    “殿下放心，待这些人高中，老臣自会出面，将他们招揽到殿下麾下。”成国公说道。
    “如此甚好，那就有劳外祖父了。”太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秦王府，殿宇巍峨，雕梁画栋，处处彰显着皇家气派。
    裴明瑞一身玄色蟒袍，龙行虎步，踏入书房。
    想起今日早朝父皇那般雷霆震怒，将成国公世子痛骂得狗血淋头，太子那憋屈难看的脸色，裴明瑞心中便觉一阵畅快。
    只是，他亦不明白父皇今日为何如此大动肝火，竟只为区区妾室僭越首饰一事，这般狠下成国公府的颜面。
    正思索间，一名侍卫快步走入，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密函。
    “启禀王爷，燕北急报。”
    裴明瑞接过密函，漫不经心地拆开，一目十行地扫视着。
    下一瞬，他猛地站起身，脸色骤变，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和惊怒。
    “砰”的一声，他一脚踹翻眼前小几。
    黄氏，居然被燕王妃所害，小产而亡？！
    这怎么可能！
    黄氏这颗棋子，眼见着就要发挥作用，竟这般轻易地便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