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再一抬头,已经一个多小时过去。苏苒伸个懒腰,把做好的几页发了出去。
确认成功后她坐着等了会,没收到回复,想了想,拿起笔记本往许漠安办公室的方向去。走廊里悄无声息,外间的办公室虽亮着灯,但也空了,电脑都黑屏着。这是已经下班了?
苏苒正犹豫,看到许漠安拿着杯子出来,她松一口气。
“弄完了?”许漠安在她跟前停住。
“我已经发您邮箱了。不好意思,我没注意看表,耽误您时间了。”苏苒过意不去,说话特别客气。
让一个高伙等自己,连助理都下班了,确实不太合适。
许漠安点点头,没说什么,径直出了门。什么意思?苏苒想喊他,“许”字没出口,人已经消失了。
在许漠安面前,苏苒到底是拘谨的,她叹口气,靠着门发呆。犹豫中,许漠安又回来了,神情寡淡,经过她时说了句“进来吧”。
“好。”苏苒赶紧跟着,小心翼翼说,“许律师,如果您还有事,在邮件里回复我也行。”
“当面说更快。”许漠安坐下,把水杯搁一旁。
苏苒注意到这是个玻璃茶杯,晶莹剔透,线条流畅,宛若件工艺品。几片碧绿茶叶在水面上浮着,还没泡开,像是新沏的,悠悠冒着热气。一如他这个人,恬静从容。
之前那个硕大的保温杯被搁在另一边。一个男人用几个杯子?苏苒想,这许律师还真讲究!
许漠安眼睛瞅着电脑,立马进入了工作状态。两人一番沟通,又大半个小时过去。
“暂时这样吧,后面有问题你再和我联系。”许漠安合上电脑。
“好,谢谢许律师。我做好后,会尽快发给您确认。”苏苒心里的紧张感卸下,人却还是拘谨。
许漠安点头:“好,辛苦了。”
这就是送客的意思了。苏苒起身,告辞,快步走出去。外头的走廊黑乎乎,只大厅的灯还亮着,泛着白光,安静又寂寥。
她加快动作,不想再和许漠安打照面。走得太快,经过休息区时,膝盖碰上了茶几,茶几被撞得挪了位,和地面摩擦出“滋啦”的声响。她今天穿条裙子,配的是长袜,不算厚。
茶几和她同时闷哼一声,疼得她倒抽口气。
顾不得许多,她胡乱移正了位置,转向自己的办公区。整理完,挎上包,到门口时犹豫要不要去寻大厅灯的开关,头顶的几盏灯却同时暗下来。
后面有脚步声响起。苏苒假装无意,一面推大门,一面回头:“许律师,您也走了啊?”
许漠安就隔着几步,苏苒只能停下,撑着大门等他。
许漠安轻轻“嗯”一声,快走几步。他也拉一把门:“谢谢。”
电梯里还是一路无话,苏苒盯着脚尖,觉得时间漫长。
大堂的灯也暗了。
还是安静,只高跟鞋在光洁的瓷砖上发出“噔噔”的声响。她边往外走,边用余光扫许漠安,思忖要尽量保持步伐一致,等走到门外可以道声拜拜。
“这么晚了,你怎么回去?”一直不说话的人,突然开口了。
“门口地铁正好有直达的,”苏苒侧头,又说,“许律师,再见,祝您明天出差顺利。”
许漠安站着没动:“你住哪里?顺路的话我送你。”
苏苒连忙摆手:“不用麻烦您,我坐地铁挺方便的。”人家是假客气,要懂分寸。
“太晚了,今天你是替我工作,我要对你的安全负责。我车就在那边,你在这儿等着。”他抛下这句话,径直往停车场走去。
原来不是假客气?她和许漠安都不是话多的人,想到还得一路继续这气氛,突然觉得有点冷。苏苒缩缩脖子,把手插进大衣口袋里。
车子很快便开过来,一辆黑色的奔驰。苏苒不知道这车什么价钱,但直觉和许漠安很搭。
车窗缓缓降下,许漠安探头:“上车吧。”
苏苒弯下身子,还在挣扎。她笑得诚恳:“许律师,您明天还要出差,送我太麻烦了。”
“不差这点时间。”许漠安干脆答。
再不上去,就是不识抬举了。
苏苒小心翼翼上车,生怕自己的鞋底踩脏了车子。弯膝盖时隐隐觉出疼痛,她皱皱眉,伤口被肉色的丝袜包裹着,也不敢去查看。
正襟危坐,苏苒低头系安全带,狭小的车厢里有男声传过来:“刚才摔了?”
她侧头,许漠安也没看她,打了方向盘拐上主道。
“嗯,自己不小心,不严重,可能就擦破了点皮。”说完,她又后悔,人家也没问这么详细。
确实,许漠安不再继续这话题,而是问了句:“你住哪里?”
“哦对,离这里五站,福泉路,靠近民则路。我给您导个航吧?”苏苒慌里慌张,开始在包里摸手机。
“不用。”
苏苒还在客气:“要不您看前面哪个地铁站和您顺路的,把我放下也行。”
“没事。”
许漠安忽冷忽热,但自己总得说点什么。苏苒硬着头皮开口:“那个,今天的盒饭谢谢您,迟瑞说是您选的,很好吃。”
“嗯。”
苏苒暗自叫苦,这货是传说中的聊天杀手吗?
她偷偷瞥一眼许漠安,他目不斜视,仍旧笔挺的西装,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泛着丝慵懒。纵如此,却又透着点生人勿近的淡漠。人家需要安静,自己何必矫情呢?这么想着,她也不刻意找话题了。
苏苒朝向窗外。
大都市的夜晚,霓虹闪烁是最美的夜景。明明暗暗,好看,也虚幻。她兀自欣赏,昏暗的车厢内却响起了歌声,醇厚沙哑的嗓音。
“其实一个人的生活也不算太坏
偶尔有些小小的悲哀
我想别人也看不出来
即使孤单会使我伤怀
也会试着让自己想得开……”
这首歌是李宗盛的《爱情有什么道理》,苏苒很熟悉。她总想,世上没道理的事多了,不止爱情。
那些自己曾苦苦想搞明白的道理,也许真没什么道理。而也许没道理,就是最大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