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个道理苏苒从小就懂。至于能不能看出名堂,只能听天由命了,但如果不去探个究竟,她感觉有一百只跳蚤在身上作妖。
上小学那会,她外婆养了只鸡,这鸡每天都能蹲在窝里下个蛋,可突然一连几天,窝里除了稻草啥都没有。外婆也从没养过鸡,就图一乐呵,所以也没当回事。后来外婆闲着没事,决定当一回侦探。就这么着,外婆跟在母鸡后头,苏苒跟在外婆后头,一鸡两人,跟着老母鸡的步伐慢悠悠往前走。这鸡也贼精,带着他们不停兜圈子,花了一个下午,兜来兜去,到了个河边的草堆里,蹲着不动了。
等鸡走开,外婆悄没声息凑过去看,好家伙,一个暖呼呼的蛋正四脚八叉躺在那里,旁边还有四个之前下的。敢情这鸡来这里夹带私货了。
估计就那时,唤醒了苏苒的好奇因子,以后但凡碰到个事,她就想去亲自查证。
这个基因,在她四年级帮同桌找walkman的事里,再一次得到验证。
那会,听歌的标配是磁带加录音机,而walkman属于行走的录音机,和吃肯德基一样都是奢侈玩意。同桌王孜鑫爸做点生意,平时天南海北跑,家里经常有时髦货。王孜鑫和苏苒三八线也划过,架也打过,两人的关系却在这次walkman事件中得到升华。
事情很简单,起因是王孜鑫的walkman在学校里不见了。虽然友情的小花开得不怎么动人,但苏苒还是决定要帮王孜鑫找小偷。于是,按着最可疑同学,列了份清单,每天放学后就跟踪一个人。就这么跟了整一个月,有次放学路上,碰巧偷walkman的孩子忍不住,在路上边听边走,被苏苒发现了,人赃俱获。
跟踪的方法很傻很天真,但她就是忍不住要去一试,抑制不住体内一探究竟的小冲动。
其实苏苒已经和这服装厂的销售联系好了,约在下午两点。
她打了个车,再次来到这个叫做“佛斯丽服饰”的厂房门口。名字还挺洋气。
接待她的销售姓刘。两人互换名片,苏苒早就备好一张,名字改成了“吴丽芸”,公司是苏苒在某宝上查的一个皇冠店铺,头衔是设计师。
苏苒开门见山,说自己正在设计一款羊绒围巾,想找代工厂,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这方面的生产经验。
现在再找厂家生产羊绒围巾,说实话已经过了季。苏苒为了自圆其说,便说是预售款,之前的工厂突发情况交不了货,现在不得不临时换厂家。
刘销售看了他们店铺的购买量,知道是个实力店铺,不敢怠慢。苏苒见势又抛出橄榄枝,说合作满意以后可以长期供货。
刘销售甚是热情,一通介绍。苏苒虽面上云淡风轻,其实心里也打鼓。她对这个行业不了解,不敢多说,保不齐三两句就会热包子流汤——露馅了,于是便少说多听,任刘销售发挥。刘销售看苏苒寡言少语,以为是甲方姿态,便更殷勤了。
说到羊绒,苏苒多询问了几句。刘销售坦言有个急单,刚赶好一批,却并没提火灾的事,估计也是怕客户担心。
“要不带我看看车间吧?”
“行,正好有一批围巾在生产。”
刘销售引着苏苒来到车间。车间很大,一排排类似缝纫机的机器在工人的操作下,“哒哒哒”憋足了马力,使劲运作着。噪音特别大,苏苒正好多看少说话。
一条产线上堆着围巾,她拿起条,摸了摸,故意道:“您这个成分恐怕一般吧?” 羊绒大衣苏苒也有几件,手感上能摸出一二。
但苏苒不知道的是,在以前羊绒衫和羊毛衫的手感差别确实很明显,但随着羊毛处理技术的进步,纯羊绒衫制品与其他纤维混搭制品的界限已经不那么明显了,很容易混淆。特别是一些假羊绒产品,通过撒滑石粉来增加丝滑感,让人难以辨认。
所以,这种靠手感的方法并不科学。
刘销售笑笑,顺带拍拍马屁:“吴设计师果然好眼力,这次因为临时出了点情况,这批赶得急,所以面料的采购有点仓促,临时换了个供货商。但赶完这些,后面的供货就正常了。”
苏苒哪里是好眼力,就是瞎猫碰到死老鼠。不过苏苒料定他们的规模,不会用太上档次的羊绒。
她听到关键点,又问:“您刚说,这个面料的渠道不是你们长期合作的厂家?以后这家还会用吗?”
刘销售只道她是质疑面料的品质,拍着胸脯说:“这个您放心,这次主要有个急单,以后肯定不会再用。我们长期合作的供货商来自清县,品质上完全不用担心。”
苏苒来之前做过功课,知道他口中的清县是国内最大的羊绒生产地。
“你们长期合作的供货商有几家?”
“长期的都在清县,有两家,合作好多年了,”刘销售怕苏苒不放心,又信誓旦旦道,“您只要指定面料,我们绝不会临时改供应商。这次实在是事发突然,两家都供不上,临时换供应商,也是征得了对方的同意。”
到底有没有征得同意,就不得而知了,苏苒也不想过多追问。
车间挺忙乱,刘销售带着苏苒象征性逛了一圈。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又聊了些合作之事,苏苒便起身告辞。
刘销售送她到大门口,苏苒正要抬脚出去,突然在包里翻手机:“不好意思,我手机响了。”
“喂……”她接起电话,又对刘销售抱歉一笑,压低声音说,“对不起,客户的电话,比较急,您有事先忙,不用送了,我们回头联系。”
他们还没出厂房,但苏苒这么说,刘销售也不好硬送到门外。他朝苏苒摆摆手,径自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