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朝首善之地。
洛阳郊外有一座无双胜境的仙山。
仙山得八百里伏牛山美景汇聚于此。
后又因世外高人于此修炼归隐,被世人称为仙君山。
此山神秘异常,常年有仙气缭绕,宛若天上仙境。
最让人叹为观止的则是它的形状,从远处看好似一位长发长须的老神仙倒坐于青牛之上。
大道本源展露无遗。
山中美景更是得天独厚,一花一草都有其灵性,不像凡间之物。
呼吸吐纳间,取日月精华。
每逢王朝出现乱象,帝国君王便会携群臣来仙君山跪拜苍天,求神灵护佑国祚。
一来二去,有关此山的传说越来越神妙。
当地人为求一世安稳,每月都会拖家带口,于山脚下叩首,一步一步伏身入山顶。
更有甚者不惜花费重金在仙山周围打造庄园,只为了朝夕之间能有神灵伴其左右。
仙君山得万灵信仰,如帝国王朝定海神针。
登临最高处,一棵苍天巨树岿然不动,将此山与九天相连。
巨树挺拔粗壮,于坚硬的山石间生长至今。
其上枝干四通八达无比繁茂,仿佛要将山顶遮盖住。
最为惊讶的是,一个个红色的布条紧系在树枝上,压弯了枝头。
那些红色布条上面写满了苍生的愿望,想要借助巨树与上天沟通,完成心中所求。
即便身处黑夜,那棵苍天大树仍旧保持着尖端指天的姿势,身上的红色布条齐齐在风中飘荡。
异常耐人寻味。
此刻山中的一线峡谷处,一个黑袍男子独立于瀑布边上。
抬头望天,满天星辰星罗密布,交相辉映间生出一种奇幻的蓝紫色。
天空煞是精妙绝伦。
当旁观者都以为黑袍男子被星辰吸引的时候,只有男子自己知道,他真正注意的不过是山顶上的那棵大树。
“陆寻哥哥,外面天气严寒,你不进来吗?”
一道女子的声音响起,男人收回目光,从瀑布边缘走向身后的一座亭子。
这座亭子相当有年代感,本该是供山中观景游客歇脚的。
此时,亭子内升起一团篝火,顺便照亮了其中几道深夜里无家可归的身影。
陆寻踏入亭子,气氛比他出去时还要尴尬。
原因是,那个灰白长发男子露出自己佩戴的黄金勋章。
真相大白,此人便是陆寻遇到的第二波天守者。
陈大妞本来靠在亭子内的坐凳栏杆上,一脚搁在坐凳上,一脚放于地面。
可当他看到陌生男子的勋章后,径直站起身,绕着那堆篝火转了一圈又一圈,愣是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直到迎面撞上返回的陆寻,陈大妞这才转身指着陌生男子说道:“你也是来找崔命的?”
同行相见亦如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大概就与文人相轻一个德行。
卞北往早就习以为常,对于陈大妞的反应没有半点惊讶,然后随意的点点头。
这么多年,他也并非第一次在任务中碰到其他天守者。
说来也巧,卞北往印象中与那个一身白衣的男子相识,同样也是在某次执行任务当中。
更巧的是,那个白衣男子的身边同样跟着两男一女。
此时,卞北往正半躺在坐凳上,一个人就占了六角亭子的一面,手中的大刀还搁置在肩上。
他懒洋洋的抬起刀,拨开挡在身前的陈大妞,眼睛看向后方的黑袍男子:“看来我没有猜错,你就是陆寻。萧奔奔在我面前提起过你!”
说到这里,卞北往不由得嗤笑一声,手中大刀不再随意,而是直接迎向陆寻。
离后者的的眼睛只有一公分距离处停下。
惊讶的是,陆寻动都没动,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可陈大妞何时受过这种气,一拳打在刀面上,逼得卞北往撤回大刀。
随后他气势汹汹的再次举起拳头,怒吼一声:“最烦你们这种装逼的!”
眼看陈大妞即将暴走,关键时刻还是陆寻拉住了前者的肩膀。
他越过为自己出头的好兄弟,一步来到卞北往的身前,毫不避讳的看着对方的双眼,笑着说道:“敢问卞公子,您是敌是友?”
看来陆寻人还没到天守的内部,这名声已经流传了出去。
他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管如何,此刻陆寻的心情却是和陈大妞一样,又来一个天守者,还是个桀骜不驯的天守者。
看样子还是对方捷足先登。
陆寻不懂对方是否也如萧奔奔那般是个性情中人。
卞北往再次嗤笑一声,反手将肩上大刀连同刀鞘一挥,直插入亭子外面的一处巨石之上。
刀身没入三分之一,既不让巨石有崩开的迹象,也不曾有半分晃动。
显然控劲极为巧妙。
陈大妞眼神一凝,那大刀怎么就跟一炷香一样笔直。
卞北往懒洋洋的从坐凳上起来,与不被大刀影响的陆寻面对面站立,不由自主的鼓起了掌。
随后他重新扫视几人说道:“联手萧奔奔打败a级灵兽,这事已经在内部传扬开了。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多少年都没碰到这样的人物了。”
卞北往说着说着,转身走出亭子,直接跳到巨石之上。
一线峡谷,穿堂风。
男子眼神凌厉,胸前的灰白长发肆意舞动。
他就于月光下长身而立,一扫先前的慵懒。
整个人如直插巨石的大刀,浑身气势节节攀升。
穿堂风肆虐,感通境小成横压整片峡谷。
眼前宝刀感受到主人不平静的内心,竟莫名发出阵阵刀鸣,刀身也忍不住颤抖。
仿佛心意流淌,宝刀便会直冲云霄,将一线峡谷变为十字峡谷。
卞北往露出笑颜,柔情的抓住刀柄,小声的说道:“你也很激动吗?”
宝刀安静了下去,气劲收敛于刀鞘之中。
卞北往大笑一声,一把抽出宝刀,指着峡谷缝隙上的一轮明月说道:
“欲上青天揽明月!”
“如今有幸见面,我卞北往想邀你搭台唱戏。”
“陆寻,你敢是不敢?”
男子最后一句话是居高临下,低头看向亭子中的陆寻。
虽是光明磊落的邀请,可怎么都有股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挑衅意味在其中。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能让那位一袭白袍的男子对陆寻有如此高的评价,卞北往内心也是十分好奇。
他身为黄金天守者,更是除那位白衣之外最有资格进入天守青龙堂的不二人选。
卞北往得此机会,自然也想验证陆寻是否名副其实。
如今,他一人一刀一头灰白发。
于一线峡谷持刀问天。
陆寻,你是否会继萧奔奔之后入我法眼第二人!
卞北往比萧奔奔晚进入天守几年,后者谋略无人能及擅长以智取胜,而他自己则是孤家寡人习惯了一个人单打独斗。
相识百年,双方虽然从未有过合作,可却一直惺惺相惜。
只因他们都是天守青年一代中的翘楚。
可就算如萧奔奔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有朝一日竟然会放弃先于卞北往到手的入选青龙堂的资格。
同时,这也让卞北往听闻消息后百思不得其解,甚至不惜放下手中的任务也要找萧奔奔问个明白。
那天晚上,卞北往在那一轮天守者自制的圆月中,扛着大刀就来到了萧奔奔几人的居所。
看着这座竹叶乱飘的小院,他一脚就踢开了大门,直直踏入一楼大厅,然后毫不费力的将赶来的王暖暖几人拦在身后。
长刀出鞘,卞北往毫不留情的指向那一袭白袍男子:“喂,萧奔奔,你到底什么意思?”
萧奔奔当时正在研习书法,写到最后一笔时突感杀气,手腕一紧不免加重了几分力道,以至于整个字看起来很不协调。
他皱了两下眉毛,将那幅不完美的书法搁置于一旁。
随后萧奔奔重新拿来一张纸,毛笔在砚台上蘸取少许墨汁,又顺着砚台表面来回舔笔。
他不管长刀的劲气如何磅礴,轻松自如的重新写下一幅大字。
“天若有情天亦老!”
这次应该是如愿以偿了。
萧奔奔搁置手中的毛笔,拿起桌上被用作镇纸的折扇,洒脱自然的欣赏起来。
卞北往等的着急,一刀砍向那幅还带着墨迹未干的字画。
萧奔奔摇了摇头,无奈的伸出扇面,阻止了这场人祸。
他仗着比卞北往年长几岁,开玩笑的说道:“小卞,你这是何意?我只是放弃了一个机会,对于你来说不正是雪中送炭吗?”
长刀去势骤停,悬在扇面痉挛不定。
卞北往内心大惊,不可思议的盯着白袍男子,这家伙难道......
为了找回面子,他抽回大刀放入刀鞘之中,随后清了清嗓子:
“放你妈的狗臭屁,大爷我想进青龙堂,还需要你来让?我身后这三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废柴,我在你的地盘骂他们,你看他们敢放一个屁吗?除了你萧奔奔,其他人我都不放在眼里。”
说完,还不忘用刀鞘依次拍拍几人的肩膀。
熊弱弱和高壮壮不敢反抗,而王暖暖可不会任人宰割。
刀鞘将要落在女人的肩头,萧奔奔及时握住,然后像哄小孩一样,先劝男子收起武器:“好了小卞,别闹了。我萧奔奔做事自有我的道理,你也不用为我感到惋惜。”
“何况只是拒绝了一个青龙堂,你怎知我没有更大的抱负?”
萧奔奔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一听这话,卞北往也来了兴趣。
他一下子又变得嬉皮笑脸起来:“哦?还有什么其他说法?也让我长长见识?”
王暖暖脸上出现一抹红霞,但心中暗骂了一句:属狗脸的,阴晴不定。
男子的喜怒无常,萧奔奔早已习以为常。
他一直很欣赏对方敢爱敢恨的性格,也一直拿对方作为砥砺前行的对象,所以就算卞北往深更半夜闯入自己的住宅,也只是感叹于真性情作祟。
萧奔奔不想隐瞒,继续轻摇折扇,回味起与陆寻的相交:“遇到一个人,也是个天守者,觉得很有意思。”。
卞北往眼神犀利,一下子就看出来白袍男子身上的变化,贱兮兮凑上前来的说道:“是女人吧?”
“我看你换了把新扇子,不会是将之前那把当做定情信物了吧。”
“哎哟哎哟,这可就苦了我们的王大小姐了。那可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说完还不忘偷偷瞄了一眼王暖暖胸前的平坦,继而淫荡的笑起来。
你看吧,当舔狗没有什么好下场的,何况你这只舔狗还如此......
嘿嘿嘿!
王暖暖自从跟随萧奔奔,已经修身养性很久了。
可现在,她再也无法忍受了。
只因那个男人的眼神太过下作了,直戳王暖暖一生的痛处。
女人原地大喝道:
“找死是吧?老娘今天非要撕烂你的嘴,你们谁都别拦着我。”
为了表达愤怒,王暖暖干脆撸起袖子,准备吓唬对方一下。
可她却没想到高壮壮二人根本没有拦着自己,远远躲在后面不敢动。
王暖暖一个步子没刹住,直挺挺来到了男子的面前。
卞北往见状,抬手举起拳头,对着来人昻了一下脖子,“试试?”
“对不起,打扰!”王暖暖孤立无援,又急忙退了回去,眼神不住的仇视高壮壮二人,骂的非常之脏。
卞北往轻哼一声:“胸小脾气大!”
萧奔奔阻止了男子的胡闹,轻声说道:“不是女人,而是个男人。”
卞北往一个趔趄,长刀驻地。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厅堂内,一片竹叶飘了进来,从两个男子的身前落下。
卞北往苦着脸,略带幽怨的看了一眼萧奔奔:“他很特别吗?”
萧奔奔随手捡起那枚竹叶,吹去上面的灰尘后放入自己的口中,一股清香溢满口腔:“胸怀苍生,不拘一格,同时还有点有趣。”
谈到陆寻,这个一身都宁折不弯的白袍男子总会不自觉的露出一抹笑容。
短短一晚的经历,他早已将那位新入天守的男子当成至交好友。
卞北往见白袍男子发呆,有点落寞的转身就走。
只因那醇厚的笑容刺痛了他的心。
一步两步三步......
卞北往从厅堂走到小院大门,整整用了三十七步,比以往少用了十八步。
萧奔奔合拢折扇,开口说道:
“卞北往?”
卞北往停住脚步,没有回头:
“干嘛?”
萧奔奔感叹于男子的小家子气,解释道:“他叫陆寻,要是有一天相遇,你一定会喜欢上他的!”
“还有,下次来我这儿不必走这么快。”
“好了,把这个拿上!”
到现在,那幅搁置半天的书法终于风干了墨迹。
萧奔奔折扇轻点,一片白色从厅堂飞出。
卞北往快速接住,原来是白袍男子的墨宝,竟是送给自己的。
“知道了!”
男子在空中扬了扬手中的宝刀。
就如现在,他于一线峡谷中依旧手中有刀。
陆寻是吧,我叫卞北往。
山不见我,我自见山。
陆寻走出亭子,同样跃上巨石,手指如仙君山上的那棵苍天巨树的尖端,遥指明月之上的天空,当仁不让的说道:
“人间正道是沧桑!”
“不管卞兄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
“我陆寻奉陪便是。”
一人持刀,一人抬手。
卞北往眼皮轻颤,随手将大刀插回刀鞘。
然后捧着肚子,笑的前仰后合。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萧奔奔的意思。
笑声回荡在山谷瀑布之间,引起无数鸟儿争相飞向空中。
卞北往伸出手掌,等待回应。
我卞北往一生无依无靠,只倾心过一位女子。
非是我生性愚钝,不爱那些美娇娘的投怀送抱,但这种事总要讲个两情相悦先来后到吧。
本以为萧奔奔与自己才是英雄惜英雄,看来今天得要破戒了。
陆寻同样伸出手掌。
两人紧紧握在一起。
男人间的情谊复杂程度丝毫不亚于男女之情。
他们既可以是相逢一笑泯恩仇,也可以是化干戈为玉帛,同样也免不了一见如故。
这就像极了男欢女爱。
同样是说不清的你侬我侬,道不完的依依不舍。
当真是快哉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