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早上,薛灿跟族长说了好半天话,双方达成共识,薛灿尽快找个男人入赘成家,是当下最合适的办法。
她成家了,族长师出有名。
不然他出头帮一个寡妇分家,村里人会瞎议论,说他老糊涂,日后她们一家四口万一过得不好,定会说是族长的问题。
薛山水当了这么多年的族长,他有自己的考虑。
他提出让薛灿找男人入赘,其实也是一个考验。
薛灿敢找一个男人入赘,说明她有胆量,有眼光,手腕强硬,能够撑起一个家。
反过来讲,她若是做不到这一点,不如老老实实听从薛家的安排。
薛山水依然会出头帮忙劝说薛大川,不要让薛灿嫁给周老太爷,但能不能劝得动,那是另外一回事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薛灿起身告辞。
走出族长家大门,薛灿忍不住回头,感叹一句,“真是个老狐狸。”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薛山水一个族长,处理这么多年家务事,没落下什么埋怨,是有几分本事在身上的。
薛灿双手背在身后,一脸沉思地往回走,想在这世间图一份富贵安稳,没有那么容易。
她如今十五,已经到了该说亲的年龄,只不过薛家乱糟糟,许氏不争气,导致这事一直耽误。
她咬牙说不嫁,能挺到什么时候。
况且她自己一人嫁出去,许氏带着弟妹,还不让薛家生吞活剥了。
薛灿眉头紧皱,发现在原身的记忆里,她同样在忧虑此事。
原身的想法是,不能远嫁,最好三两天回来一趟,能够照看娘亲和弟妹,可是这样一来,免不了招婆家嫌弃。
薛灿理解原身的忧虑,如此看来,找个男人入赘真好啊,至少没婆家,少了很多事。
想通这一点,薛灿脚步轻松不少,快步走向家里。
拐过一条小巷,猛地听到一阵吵闹和哭声传来,再仔细一听,不正是从自家传出来的嘛!
好家伙,她才离开多久,怎么又出乱子?
薛灿紧走两步,推开院门进去,一眼看到昨天自己买的米面在院子中央,奶奶王氏和三叔三婶站在一旁骂,那架势像是在审犯人,许氏在另一边哭,薛沐护着许氏,像只炸毛的小狮子。
“吵什么!”薛灿气沉丹田,一声断喝,“一个个急赤白脸成什么样子,没有点规矩,也不嫌丢人!”
薛灿那口气,跟薛老爷子一模一样,奶奶王氏和三叔三婶一时间被镇住了。
薛灿不慌不乱地走过来,看向地上的米面,脸不红气不虚,“这米面怎么了?”
三叔先反应过来,指着薛灿鼻子骂,“你还有脸问,你私藏米面,不孝敬长辈,其心可诛,我今天非得替你爹好好教训你一顿!”
奶奶王氏更急,浑身颤抖,跟个斗鸡似的,“先别说这些,灿丫头,我问你,你哪来的银子买米面,是不是偷家里的?你最好实话实说,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送你去见官!”
薛家的银子都在王氏手上,前天薛灿说了,去县里不问她拿银子,那这银子肯定是偷的。
昨天下午薛灿回来时,王氏看见她往西厢房搬东西,原本想去问问,只是后来各种乱七八糟的事一打岔,王氏给忘了。
直到今早上,许氏烧火做饭,西厢房里传出米香味,王氏才想起这茬,直接去西厢查看,看见米面,气得差点厥过去。
偷银子,藏米面,吃独食,桩桩件件,在王氏眼里都是死罪。
薛灿轻蔑一笑,眼中毫无畏惧,反而饶有兴趣地问,“三叔,我从哪里得来的银子,你不知道吗?”
薛老三怔愣片刻,灵光乍现,激动地大吼,“是二哥,二哥留给你的!”
前两天薛元宗跟他提起过这事,什么山里有宝藏,能挖出来金子,薛老三没放在心上,现在看来居然是真的!
王氏懵了,急切地问薛老三,“老三,你知道这事?怎么不告诉我!?”
薛老三没空理他娘,他向前一步逼问,贪婪的眼里染上猩红,“二哥给你留了多少,那是我们薛家的钱,你、你拿出来。”
薛灿眸子一转,计上心来,“我爹说了,那是我的嫁妆,我不会拿出来的,我要是嫁出去,那银子我统统都带走。”
三婶蒋氏一听,有点疯魔,“胡说!你没出嫁,那银子都是薛家的!”
说完,她不顾脸面,竟然准备直接冲进西厢房里翻找。
可惜没到门口,被薛沐那个鬼机灵拦住了。
院子里乱成一团,薛庆林推门进来,顿时傻眼了,“奶奶,三叔三婶,你们在做什么!”
薛灿听到声音回头,惊讶出声,“庆林哥,你回来了!”
薛庆林目光转一圈,最后落在薛灿身上,瞬间明白很多事,“对,我回来了。”
家里闹成这样,怪不得灿妹想分家,一天天的没有安生日子,搁谁谁不烦。
薛庆林突然归家,打断了这场闹剧。
薛灿银子的事还没弄明白,薛庆林坦白,他不在铁匠铺当学徒了,从今天起回家读书,准备参加明年开春的童试。
问读书的银子从哪里来,答曰,薛灿出。
闹了一圈,又绕回来,还是薛灿的事。
只不过这回,有薛庆林劝说,不许再动手吵吵,一家人坐下来慢慢聊。
正好薛老大也在家,他昨晚生闷气,一晚上没睡,今天起不来,所以没上山。
一大家子齐聚薛老爷子的东房,炕上地下整整坐了一圈。
薛老爷子打起精神,坐在正中间,先看薛灿,再看薛庆林,祭出那句陈词滥调,“你们都大了,翅膀硬了,我老头子说话不管用了。”
薛老三帮腔,“是啊,你们一个个都不孝,要是在别家,少不了一顿打。”
王氏急切,“行了,趁着家里人都在,我们说正事,灿丫头你说,你爹给你留了多少银子,按理讲,家里长辈都没咽气,轮不到你拿着,还是老老实实交出来吧。”
“想让我交出来,行啊,”薛灿反将一军,“你们拒绝周家的提亲,我不嫁出去,那笔银子自然留在薛家。”
此话一出,主张薛灿嫁出去那四位,陷入了两难境地。
万一,薛灿手里的银子,比周家的彩礼多,那他们岂不是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