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灿拉过来一个小板凳,稳稳当当在炭盆前坐下,伸出手烤火,一脸淡定地说,“真不是事,我教她们打络子,就想过有这一天,不是三叔也会有别人,做生意各凭本事,我肯定比三叔厉害。”
薛灿说的是真心话,她教大家打络子,是想给村里妇人找点合适且能赚钱的活计。
要是她想防着这种情况发生,早跟大家签订保密协议了。
既然没签,她就是不在乎,在她这里赚,还是去别处赚,她没有任何意见。
话说回来,她该赚的钱没少赚,卖到西护县的一千二两百条络子,去除丝线成本和人工花费,总计赚了五十八两银子。
她手里拿着银子,更不想生气了。
听她这么一说,其余人还好,邹氏依然愤愤不平,毕竟这份活,是她最开始学,也是一手带起来的。
邹氏本以为能稳稳当当地做下去,给家里三个孩子攒钱,娶妻、读书、出嫁,每一件都是压在她心头上的大事。
没想到,刚赚到一笔钱,这活计出事了,以后可怎么办?
薛灿一看邹氏的表情,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便出言宽慰她,“大伯娘,您别担心,打络子这活最重要的是常变常新,总卖一种样子,早晚卖不出价,您且看吧,笑到最后的还是咱们。”
薛灿说完,宝莹先醒悟过来,跟着开解邹氏,邹氏脸色终于好看点了。
家里人又互相宽慰几句,眼见时间不早了,决定有事明天早说。
薛庆有扛起邹氏的铺盖卷,母子两人回家去。
宝莹先去后院检查门锁,确认没有问题后,她去前院抱柴,准备点火做饭。
许氏在屋里归置东西,薛灿到后院,先给小黑续上草料,然后逗逗来福和旺财。
她蹲在地上,借着撸狗的动作,偷偷给两个小家伙塞肉干。
忽然身后房门一响,略显沉重的脚步传出来,薛灿不用回头看,除了叶正没别人。
叶正站定在她身后,压低声音问,“被亲人背叛,你……真的不伤心,不在意吗?”
薛灿站起身拍拍手,偏头望向男人,今晚月光明亮,依稀能看到他紧锁的眉头。
薛灿笑了,毫不在意地说,“不会,我早知道三叔是什么样人,闹出什么事都不意外,再说我没把他当亲人,当成个老无赖就行了。”
叶正语气中带上笑意,“娘子心胸阔达,我自愧不如。”
他这句看似是玩笑话,其实是真心感慨。
事到如今,叶正依旧没有解脱,每当想到父亲或兄弟对他下死手,他的心依旧会抽痛,这事成了他的心病。
薛灿不知那些,只笑着回他,“人活一事,可以选谁当老师,跟谁当朋友,还有共度一生的良人,唯独没有办法选择亲人,血缘关系将一家子揉在一起,无论好的坏的都要接受,若是自己想不开,烦恼会没完没了,我才不做那种傻事。”
叶正双手背在身后,仰头望向天上明月,有点堵得慌。
因为他发现,这辈子他没做出过选择,老师是父皇选的,朋友是由家世决定的,共度一生的良人,是母后替他选的。
悲哀,真是悲哀啊!
后门吱呀一声,宝莹伸出脑袋叫他们,“吃饭了,你们两个好兴致,大冷天站外面,小心受凉生病。”
薛灿应一声,打断叶正的思绪,拉着他进屋吃饭。
晚饭简单而丰盛,宝莹煮了一锅稀饭,贴了一圈饼子,配上从西护县带回来的剩菜大杂烩,一家人吃得特别香。
填饱肚子,疲惫和睡意袭来,大家抓紧时间烧水洗漱,躺在炕上蒙头睡过去。
薛灿还是跟宝莹去后屋睡,即便她跟叶正和好了,她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搬回去的想法。
一夜好梦。
第二天一早,薛灿被鬼哭狼嚎的西北风吵醒。
古代窗户不严实,外面刮大风,里面刮小风。
薛灿把棉袄拽过来,盖在脑袋上,勉强对付再睡一会儿。
宝莹躺不住了,她钻出被窝套上棉袍,去外屋往锅里添水,将木柴点燃烧炕,然后蹭蹭蹭跑回来,钻到被窝里取暖。
她搓着手和手臂,不停地念叨,“这天是又冷了,可惜不见下雪,哎呀,还是炉子好,烧煤劲大,不用总看着,要是咱屋里有个炉子就好了。”
薛灿露出一双眼睛,极为不赞同地说,“有炉子晚上也不敢烧啊,小心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老老实实烧炕吧。”
姐妹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闲聊,聊到精神了才起床。
薛灿穿好衣服,一开门差点被吹回去,再一看天空,不见一丝云,阳光无比灿烂。
为什么不下雪?薛灿不着边际地瞎猜,定是这西北风,把云都吹走了!
薛灿双手揣在袖子里,一路小跑去前屋,先把炉子点起来,等屋里暖和了,薛灿才把四肢舒展开来,慢条斯理地洗脸漱口梳头。
忙碌的一早上过去,等大家吃完早饭,薛灿从前院东厢里找出之前熬药的炉子和陶罐,洗涮干净后,开始给叶正熬药。
这药要小火熬两个时辰,薛灿一边听着咕嘟咕嘟声,一边整理西屋内的丝线,把新买来的丝线分门别类补进去
她刚整理到一半,外面传来脚步和说话声,“灿小姐,起了吗?”
薛灿扬声回道,“起了起了,快进来。”
门帘掀开,邹氏和乔氏打头,后面跟着四个妇人,都是负责过一二等络子的,算是薛灿这边的核心人员。
除了邹氏,其余几位都有些心神不定,显然被薛老三影响了。
薛灿先是安慰她们几句,然后说起正事,“丑话放在前头,我不管我三叔开什么价,我这边不会提价,大家要是嫌我工钱低,可以去我三叔那边,我完全没意见。”
妇人们连忙摆手,表示自己知恩图报,她们认定薛灿了,会跟她一条道走到黑。
薛灿一拍桌子,豪气地说,“有各位婶子伯娘这句话,我薛灿保证,肯定会让大家过上好日子。”
事情聊完,几位妇人放下心,薛灿打开账本分活,新一轮的活计开始了。
与此同时,薛老三站在院里,焦急不安,他等了又等,怎么不见薛灿打上门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