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窈听说外面的传言时,整个京城的风声已经将皇帝和三皇子绑到了一起。
皇帝仁善,三皇子提早布防,行事妥帖,有效减少了蜀地的伤亡。
言辞间,竟是将萧稷这月余的辛苦,尽数安到了三皇子箫安头上。
至于同样去了蜀地的裴宸?
也被人刻意忽略。
竹青低声回禀,“太子妃英明,夸赞三皇子的多是读书人。”
谢窈了然。
只怕此事与宣太傅有关。
宣家虽不如青山先生崔家,但亦是天下读书人的楷模,学子众多。
况且,崔家出身世家,自先帝时候起便不似从前那般重用世家,青山先生又淡泊名利。
自然不如宣家长袖善舞。
“随他们去。”谢窈明白宣家这是在为三皇子造势。
她虽不会相让,但在太子殿下的病情有确定的说法之前,她也没必要站出去当靶子。
箫安一出头,自有人按捺不住。
“盯着外面的风声,若有人将殿下在此事上的功绩放出来,咱们的人便说……”
谢窈话音未落,萧稷便从外走了进来,接话道:“便说孤命不久矣。”
“殿下。”谢窈起身,微微拧眉。
她也是往这个方向考虑,但没想说这样直接这样难听。
萧稷让谢窈稍安勿躁,“知道此事的人已经不少,便是传出去也没什么。”
“只是委屈了殿下。”
萧稷笑,“本就是事实。”
是他早已经接受的命运。
谢窈闻言,更心疼了些,“殿下……”
萧稷递给谢窈一个安抚的眼神,才吩咐竹青,“去安排吧,此事司南会协同处理。”
竹青刚刚离开。
萧稷便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道:“这是表兄的回信。”
“这么快?”不过两日而已,谢窈有些惊喜,毕竟卫家大公子可不在京城。
萧稷点头,“是海东青。”
谢窈的眼里全是赞叹,“好厉害,是卫家大公子训的鹰吗?”
萧稷默了一瞬,道:“不难的。”
“若孤在边境,孤也可以。”
谢窈眉梢扬了扬,立刻道:“殿下也好厉害。”
萧稷:“……”
他还是说正事吧。
他还没先看过信,此刻当着谢窈的面拆开,谢窈瞧了一眼,里面写的都是一些平平无奇的问候的话。
谢窈看不出半点玄机。
却听萧稷道:“表兄说,卫家没有淑妃这个年纪的姑娘,淑妃也不是卫家安排的……”
说着,萧稷的面色微沉,眉头拧紧。
他沉声道:“表兄说……近来,北疆不太安分。”
呼延元便是北疆的三皇子,二十年前到大夏为质,如今已与萧凝成婚,仍为归国。
谢窈心头一紧,“不会又要打起来吧?”
萧稷摇头,“北疆狼子野心,只怕是迟早的事。”
谢窈轻轻叹息一声,却也知道这绝非她能左右的事,只能乐观道:“有镇北侯,有卫少将军,咱们倒也不怕。”
萧稷嗯了一声,“窈窈说的是。”
忽然,萧稷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刚刚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若真如他此刻所预测的这般,那……
是夜。
萧稷更换了一身夜行衣,与司南离开了太子府。
直奔二皇子府。
箫弘虽无二皇子之名,却还有二皇子之实,整个二皇子府灯火通明。
萧稷到的时候,箫弘正与几个美貌侍女在玩蒙眼抓人的游戏,画面不堪入目!
萧稷见状,一声冷笑。
他还是来的太早了。
萧稷给了司南一个眼神,司南了然,往屋子里的香炉里丢了一粒迷香。
很快,原本笑闹声不断的舞女们便一个接着一个倒下。
“谁?”
箫弘一把拉下眼罩,脸色苍白,脚步虚浮,一看便是被美色掏空了身子。
此刻浑浊的双眼防备的左右扫视,“是谁?出来!”
“我可是二皇子!是谁不长眼?!”
箫弘的声音很没底气,一边说,一边朝着门口方向走去,显然是想要求助金吾卫。
但还没能出门,就被拦下了。
司南戴着严严实实的面具,手中长剑出鞘,折射着屋内的寒光,微微压低的声音嘶哑而充满杀意。
“二皇子,你可试试,是救你的人快,还是我的剑快。”
砰。
箫弘双膝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下意识的举起双手颤颤的看着司南,“别,别杀我。”
废物!
司南的眼里闪过一抹鄙夷。
“只要你回答几个问题,我就不杀你。”司南按照萧稷提前的吩咐开口。
“你要问什么?”箫弘的声音下意识的拔高,心里却在怒骂。
他的暗卫呢?
他的暗卫怎么还没来?
等他的暗卫来了……
“砰。”
重物坠地的声音,箫弘下意识看去,下一秒却险些尖叫出来。
掉落在地的正是他的暗卫。
此刻不知是昏过去了还是死了。
箫弘再不敢心存侥幸,“我说,我什么都说。”
……
萧稷回到太子府已是深夜,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谢窈还没睡。
“窈窈?”
萧稷的眼神柔和下来,温声问:“怎么还没休息?”
“原是准备睡了,但收到一封从蜀地来的急信。”谢窈示意萧稷看桌上的信,“便想着等等殿下。”
“出了何事?”萧稷声音微沉。
能让谢窈如此郑重等他的……只怕不是小事。
“殿下今日的结果呢?”谢窈不答反问。
只这一句,萧稷便明了谢窈猜到了他的预测。
他语气凝重道:“根据箫弘的回忆,几乎可以确定,当初在南州洪灾期间找上他的黑衣人,正是呼延元。”
“信里也是此事。”谢窈道:“镇北侯来信,说查到了散播疫情之事,或与呼延元有关。”
呼延元。
一个北疆质子,从小长在京城,长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
看似大大咧咧,纨绔好色,实则背地里搅弄风雨!
从上次呼延元渔翁得利,趁着萧凝算计裴宸时趁虚而入,谢窈便知此人只怕不是个简单货色。
但可惜这么长时间,都没抓到呼延元什么把柄。
便是此次来信以及对箫弘的审问,也都只是怀疑和猜测,并无实质证据。
萧稷道:“我会让人盯着他。”
“只怕他的目的……不只如此。”
……
同样的夜色中。
京城某处,伴随着“沙沙”的声音,夜色下缓缓走出一道身影。
月光洒在她身上,将她靛蓝色的衣服照的发黑,只衣服上坠挂的银饰闪烁着微光,伴随走动叮当作响。
她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最后停在了一座宅子前。
她抬眸看了看眼前的宅子,定定看了好一会儿,唇角上扬起危险的弧度。
眼里尽是杀意。
京城……
她回来了!
她看了许久,才挪动脚步,转身走入旁边深深的巷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