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谣诼谓余以善淫
作者:贪欢梦客   孟遇安传奇最新章节     
    孟遇安的眼神死死镶钉在来人和谢凝之身上;谢凝之也毫不避讳孟遇安的目光,敢直接对视上来,还带着志在必得的微笑。
    贺令昌在侧瞧着孟遇安的神色,只觉得事情大有不妙。
    李存德问道:“这两个人是谁啊?”
    “回陛下,这一位就是寻芳阁的掌柜刘妈妈,而这一位名叫顾四,曾是庐江顾氏门下的义子。”
    谢凝之向李存德介绍完,又冲着孟遇安笑道:
    “孟侍中在章台金阙待久了,大概要忘记微时故人了。”
    孟遇安冷笑一声,目光一一扫过刘妈妈和顾四,凛然无惧道:
    “往事种种,历历在目,铭记于心,不敢忘怀。”
    谢凝之笏板高擎,意态从容道:“陛下,据微臣所知,孟侍中早年曾是建业城中知名青楼寻芳阁的妓女,具体的情况就让刘妈妈向陛下回禀。”
    刘妈妈战战兢兢向前一步,不敢迎着孟遇安锥子似的眼神,只躲在谢凝之身侧,心虚说道:
    “这位孟大人少时确实是我们阁里的姑娘,待了有两年的时间,一直都是接客的红倌人。”
    孟遇安怒不可遏:“你......你血口喷人!”
    “欸孟侍中,不要急嘛,”谢凝之拦下孟遇安指着刘妈妈的手,“不如再听听顾四是怎么说的,他可是你的客人啊。”
    顾四不像刘妈妈那般恐慌,恶狠狠瞪了孟遇安一眼,拖着一条残腿一瘸一拐走上来,俯首道:
    “陛下,小人顾四于三年前曾去往寻芳阁,与当时还叫阿圆姑娘的孟大人有过几次欢好。几个月前,小人与孟大人在庐江顾家重逢,孟大人担心小人泄露她的秘密,挑唆主君将小人打断了腿、还赶出顾府。”
    李存德愈往后听,眉间的川字愈深,厌恶道:
    “孟遇安,对于他们二人说的,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方才刘妈妈和顾四说的话,字字句句都像钢针似的刺在孟遇安心上。他们能把子虚乌有的事情说得绘声绘色,也是一种本事。
    孟遇安忍着心中翻江倒海的情绪,屈膝跪在地上,上半身挺得板正,语态刚毅道:
    “陛下,微臣幼时贫苦,确实曾被人贩子拐卖进寻芳阁,但只是做丫鬟,并未接过客。寻芳阁有多人可以给微臣作证,陛下可以再传春桃、闻笛、聆箫等来问话。
    “顾四被顾家主君惩罚,也是因为他贪赃枉法证据确凿,并非微臣蓄意陷害。刘妈妈和顾四所说全是虚妄之言,没有任何事实依托,请陛下圣裁!”
    谢凝之道:“其实孟侍中只要承认在寻芳阁待过,有没有接过客也就没那么重要了。从风月场出来的人,脏了就是脏了,孟侍中以为呢?”
    孟遇安当众受谢凝之言语侮辱,身形不自觉有些不稳。贺令昌看不下去,责问谢凝之道:
    “当着陛下和殿下,谢大人说话不要太难听了。你既然说不重要,又何必费心思去把他们搜罗起来?孟侍中做过侍女这事谁不知道,哪里的侍女不是侍女?谢大人这是想证明些什么?”
    谢凝之见贺令昌出言相怼,挑眉作诧异状:
    “贺将军总说自己是一介武夫、不善言辞,可我看您的言辞好得很。还是说,为了维护心中挚爱,连不擅长的事都突然擅长了?”
    不等贺令昌反驳,谢凝之又面向李存德道:
    “陛下,孟遇安出身烟花之地,生性淫荡下贱,先勾引陆煜进入相府,又与贺令昌无媒苟合,企图祸乱朝政。陛下可千万不能轻饶了她啊!”
    贺令昌亦跪下疾呼:“陛下,末将与孟侍中是清白的!请陛下明察!”
    太极殿上七嘴八舌吵吵嚷嚷,李存德听得头昏脑涨,对着身边的李允琛问道:
    “琛儿,你觉得呢?”
    李允琛冷眼旁观听了半晌,也是疑窦丛生,摇摆不定。他知道孟遇安曾是陆家的义女,但还真不知道她有在寻芳阁的过往经历。
    而且孟遇安对此并不否定,也让李允琛对刘顾二人的话更信了一层。
    可孟遇安这一年半载的直言诤谏也都是真的,她出使石头城、暗访庐江郡的成果也不是假的。
    更何况,孟遇安在勤政殿时日已多,也从来不曾对李允琛自己有过任何献媚勾引的行为,李允琛一直只把她当做普通臣子,从未将她与妖媚祸国的形象联系在一起过。
    “父皇,儿臣......儿臣不好说。”
    李存德强撑着羸弱的身体坐在这里审案,已经快要耗尽全部的精力和耐心。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随意摆手道:
    “贺令昌暂时停职留用,命御史台彻查其生活作风问题,顺便也查查陆煜;孟遇安褫夺侍中加衔,司言之职也一并革去,让大理寺狱收监,再做后续处理。”
    孟遇安跪在地上,望着丹陛高台上的李存德,想要寻找一丝公平正义,却只在他的脸上看到了疲惫、厌烦和嫌恶。
    “陛下,仅凭他们几个的一面之词,就能定了贺将军与微臣的罪吗?”
    孟遇安的声音颤抖着,双手扒着地面,无助地乞求着力量来源,却只感受到了冰冷和坚硬。
    “你惹出这么大的乱子,不算冤了你。”李存德冷漠道。
    这时候,孟遇安身边的贺令昌显得格外镇定。他没有悲切,也没有怒火,面上除了平淡看不到任何情绪。
    “陛下,末将有实情回禀。”贺令昌的语气很平稳。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贺令昌身上,只见他不徐不疾地说道:
    “昨天的事,其实是末将设下的局。没有刺客,与孟侍中也没有关系。”
    李存德大惑不解:“你说什么?”
    贺令昌不顾众人各异的神色,继续说道:“孟侍中数年前来贺家与舍妹作伴时,末将就对她一见倾心。可侍中出尘高洁,从不将儿女之情萦怀,末将也就隐忍不发。”
    “后来侍中入宫,是末将对她百般骚扰,但侍中每每都严词拒绝了。末将求而不得便心生歹念,于昨日设计诓骗侍中到芙蓉榭,将她打晕,欲行不轨,却被钟弼发现,这才编出了刺客之说。”
    贺令昌深吸一口气,又道:“千错万错,都是末将一人之错。是末将色令智昏,对孟侍中觊觎已久,妄想强占她。侍中只是受害者,不应受到牵连,一切罪责由末将一人承担。”
    贺令昌一席话说完,太极殿上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