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云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奇怪,它不像一个问题,像是想知道某种答案。又像一个问题,但不是问她。
“嗯——,买一堆好吃的。买好看衣服。每天和我老公呆在一起听他磨牙。”
伟健在心里撇嘴:瞧瞧小女人这点儿出息! “宝贝儿,买好吃的,买好看衣服,每天和我呆在一起,你就不能有点远大理想吗?”
“没有。”身后的人笑了:“你就是我的远大理想!”
“还真会拍你老公的马屁。”他背过手去拍拍她的屁股,感觉那人笑了,不一会儿,揉肩膀的手停下来:
“可能我想要的,就是这样吧,阿健。”一个声音幽幽地,像是自言自语:“最简单的也是最真实的。”他不说话,简单真实,他们?“其实一切红尘喧哗看透了不过是云烟过眼,这一生最能分享你喜怒哀乐的,也就是身边整天鸡零狗碎磨牙打架的这一个冤家,不管——”说话的人停下来,醒过神来似地叹了口气:“你是一直太富有了,阿健。”
富有?一直?她真当他是地主富二代,地窖里金子成堆吗!“宝贝儿,我也穷过,也口袋里一分钱都没有过,甚至比贫下中农的孩子受过更多的罪……”
“我不是指钱,我是指——”他静等着听是指什么,后面却没有声音了。
“指什么啊?”他问道。
“啊?”显然又在走神,“是指——你有了一个男人所能拥有的一切,所以都不知道什么叫没有。”
男人能有的一切,是指女人吗?或者自由吗?那就是男人的一切?她给的?“我有一切?”他重复道,想听听她接下来会说什么。
“是,你有一切。我一直很羡慕你。”
羡慕他?他有的,不也都尽量给她了吗。
“如果你只是有钱,别的什么都没有,那不叫富有,你可能只是有了这个世界上最深的寂寞。因为钱只有放在你喜欢的介质上,才是欢乐。如果这些介质都没有了,你也就和欢乐绝缘了。”
他扯扯嘴角,可能这就是没钱人眼里的有钱人吧。“为什么要绝缘呢宝贝,我就不能再花钱买块导体吗?”
“那是用钱买不到的东西,存在于你和世界之间的、平凡的、微小的、理所当然到你平时根本不会在意的东西。”
是感情吗?健康吗?他扯扯嘴角,只觉得这个世界上用钱买不到的东西太少了。不说话,身后的人便继续按照她的逻辑说道:
“现在想象一下,你很有钱了,是百万富翁了,受万人景仰,享尽风光,要什么有什么了。但是你没有这里了。这所房子里再没有你的父母,没有亚凤,没有毛毛,也没有远方让你牵肠挂肚的阿康,它是空的。你风光了一天,开着车子回家来,你要自己掏钥匙开门,自己按亮灯,三层的楼房空荡荡的。或者你有保姆,他们会给你开门,开灯,做饭,但是你要一个人坐在桌子边静静地吃完,你还会欢乐吗?”
原来是亲情。不欢乐。不过他为什么要失去他们呢?
“你去工作,在商场中勾心斗角,蝇营狗苟,锱铢必较,再没有苏鹏他们五个人和你肝胆相照,进退相守,没有人能再让你不设防地聚会、聊天、喝酒、吹牛,你参加的聚会都是应酬,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利益交换,你还会欢乐吗?”
不,好没趣!可是,他怎么会没有朋友呢!
“你身边的人就是你这一生欢乐的介质,没有他们,钱和欢乐之间就没有能到达的桥。”
他突然有一个奇怪而说不清楚的感觉——这个小女人竟然没有把她自己归在他欢乐的介质里。她在哪呢?“我是你欢乐的介质吗?”他伸手到脖子后面抓住她的手:“我看看,这个小女人一直都没有住在我的房子里吗,嗯?”
被拉到面前的人笑了,安静而柔婉:“是,你是我欢乐的介质。有了你,我才有了欢乐的。”
他有点愣,也突然有那么点感动,还有那么一点点失落:因为她不像他一样欢乐。他有爸妈,有亚凤,有阿康,有兄弟朋友,而她没有,她失掉了一切欢乐的介质,现在,唯有他而已。
他看着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这种安静柔婉的伤,不说话,直接把她拉进怀里亲了亲,他很想告诉她:我的就是你的,可又觉得他的不可能是她的。
被亲的人看看他,眼波如水,脸泛桃色,他看得心动神驰,忍不住低下头去,更深地吻她。她也是他欢乐的介质,如果房子里少了她,还有什么趣味呢?“小女人要好好呆在我的房子里,知道吗?昨晚叫我什么来着?”
那人突然就红了脸,让他觉得那几个字好像别有深意,眼神一挑,要她解释,面前的人更加满脸飞红,挣扎着要走,他越发好奇,但觉她这般的粉面桃花甚是撩人,伸手一拉,那个人就一下倒进他怀里,他抓着她的手,脸凑在她脸跟前:“快说。”
怀里的人脸更红,扒着他的手要站起来,他轻轻一推,她便又跌在他腿上:“再不说我可没这么客气了。”他手掌下移,她的肚子软滑如脂,触指冰凉。
“史密斯。噢!阿健,我得去做饭了,妈在——”
“不对。不是这几个字。”他诈道,手指向下,“都这样了还不老实,说不说?”
“说说说,”那人抓住他的手:“安格司。”
果真,哼。“那是什么?不会是一只野兽的名字吧?”他手指头在她肚子上弹琴似地敲着:“还是一个邪恶的坏蛋?”
“不,是个英俊帅气的美男子——”腿上的人挣扎着要起来。美男子?他才不信呢!手臂轻一用力,人就又倒进他怀里,
“宝贝,你那时的话我坚信都得反着听,比如:不要就是要,轻点就是重点,哭了就是美了。”顺势俯身掠夺了一个吻,正要抱她起身,听见耳边的人低声说:
“其实安格司……”他正缓神细听,腿上的人突然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臂,冲着他媚笑一下,他还没回过神来,她已另一只手抓住椅子的扶手,身体一翻,人便翻到椅子的另一边去了。紧接着连退两步脱离了他触手可及的范围。他看着刚刚还软香满满的怀抱转眼便空空如也,而一米开外的人还在变本加厉地冲他做鬼脸:“不害臊,我就知道你打口哨没好事,妈偏让我上来。”
“那你不留下岂不辜负了妈的美意。”他靠在椅子里,秋波暗送地挑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