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枫回到了通山县城,将茶叶钱一文不少地交到刘百发的手里。
刘百发非常满意,直夸他办事稳妥,后又掏出一点碎银来,说是他这趟的辛苦费要他拿好,月钱另给。向枫也没有推辞,就接了过来。
向枫又在茶坊里忙了一个来月,这期间他给高疙瘩去了一封信,告知自己在这里的情况并要他们多加保重,特别是高玲。但一直没有得到回音,不知道是信没有收到还是别的原因,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每到晚上,等到那个同室的伙计睡熟后,向枫就在床上打坐练起功法来。
一个月下来,他感到有丝丝热气游走丹田,虽然不是很强烈,但感觉明显,让人神清气爽而不觉得疲惫。那几页抄有功法的纸早被他烧掉了,两篇法诀也烂熟于心,只要有机会,他就坚持吐纳修炼。
这段日子里,刘百发对向枫是越看越顺眼,这后生不论是模样、品行和能力都让他相当满意,而且识文断字,遇事稳重,不是城里那些个浪荡后生可比的。他原先问过向枫的身世和来历,向枫只好按着高玲当时的交待,硬着头皮说自己就是高疙瘩一个远房亲戚,父母双亡后就来三湖镇拜表叔学艺,暂住在师父家里。
刘百发对向枫的话倒无半点怀疑,想到女儿刘银萍已经十六岁了,平时看得很娇惯,有媒人先后上门说了几户人家,但都不太满意,这眼前的向枫不就是个好人选嘛!
刘百发把这个想法同他老婆阮氏讲了,那阮氏撇了撇嘴,说女儿将来是要找个官宦之家的,这向枫身无分文,刘家还要倒贴,便摇头不同意。
刘百发不死心,又在女儿刘银萍面前试探了一番。刘银萍听后呜呜大哭起来,坐在地上直耍泼,说这辈子没人要她也不会嫁给这穷小子,还让她爹立马把向枫赶走。
刘百发只好死了心,不再有招向枫为婿的想法,不过他并不想向枫离开,这后生当不了女婿,在茶坊里当伙计那是绰绰有余的。
向枫不知道刘百发背后对他有那么多心思,每天安心在茶坊里做事,晚上勤于练功。
这天,刘百发告诉向枫,说他打算写书信告诉高疙瘩,要向枫长期在茶坊里当伙计,将来还可带他做茶叶买卖,问他愿意不。
向枫觉得以目前的情况,跟着刘百发学茶叶经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况且高玲的这个舅舅对他还不错,高疙瘩那边应该没问题,于是就同意了。
刘百发给高疙瘩的书信还没捎出去,这日便收到了高疙瘩的书信。信很短,只说高玲不见了,高疙瘩受伤卧床不起。
向枫读了信后大吃一惊,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便当即向刘百发辞行,说他要赶回三湖镇。
刘百发手上正忙,没法跟向枫一起过去,他告诉向枫一定要找到玲子,还给了一些钱当做急用。
向枫赶到三湖镇高疙瘩家时,发现铁匠铺已塌成一堆废墟,进到屋里一看,家里的锅灶还有一些家什都被砸烂了,高疙瘩半靠在床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额头还有一道伤痕。
“叔——到底出了啥事?”
“呜……”
见到向枫后,高疙瘩呜咽起来,断断续续讲起了事情的始末。
向枫走后两三月内,开始一切都好好的。一个多月前,那个张三姑突然又来到铁匠铺,她这次不是来给王有财保媒,而是受镇上举人殷安礼之托而来,说殷举人看上高玲了,要纳高玲为妾。
高疙瘩再糊涂也不会答应,便一口拒绝了。
那张三姑便威胁说,殷举人在镇上有钱有势,还有亲戚在京城做官,州官大人都要让他几分,高玲去了高家那是享福,她要高疙瘩识相点,不然殷举人可不是好惹的。
张三姑走后,高疙瘩回屋去给高玲说了。高玲顿时火了,要追过去打张三姑的人,被高疙瘩拉住了。
两天后,那张三姑又来了,还带了殷举人的一个管家来,手里提着聘礼。这次高疙瘩都火了,他把聘礼丢出门外,高玲操起家伙把那两人赶了出去。
几天后,高玲上街去,张胖坨陪着她一起,没想到路上被一伙人拦住,说殷举人放在门口的一箱东西不见了,有人看到是高玲和张胖坨一起偷走的,不由分说便把两人抓进宅里去了。
张胖坨不久就被放了出来,没有高玲的消息。高疙瘩去殷举人家门跪求放了高玲,被家丁赶了出去。
第二天,铁匠铺里来了一伙手持棍棒的人,说高玲从殷举人家逃走了不知去向,找高疙瘩要人,还要高疙瘩赔偿所盗之物。
高疙瘩哭着说高玲没有回来过,那帮人不相信,进屋里搜了一遍,打砸屋里的东西,高疙瘩上前阻拦,被他们打了一顿,临走前又把铁匠铺给砸了。
没有办法,高疙瘩只好托人捎信给刘百发,这段时间都是隔壁一家照顾他的。
听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向枫怒不可遏,怒骂一声,一拳狠狠砸在桌上——一个区区举人竟敢如此嚣张跋扈,简直无法无天,欺人太甚。
“叔,玲子后来有消息么?”
高疙瘩苦着脸摇了摇头:“没啊!问了胖陀和其他人,都说没有见到她,这丫头如今是死是活都不晓得了……”
“没有天理王法了,我找他们去!”
向枫转身要走,被高疙瘩拉住了:“表侄,你莫要冲动,那殷老爷不是俺们能惹得起的,你再要是有啥事,那就更不好了……再说玲子逃出来了,不管咋样比关在他们家好。”
向枫心一软:“叔,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我上街去给你抓药,顺便找胖坨问一下。”
张胖坨见到向枫后,神情沮丧,他把那天的事也说了一遍,基本情形和高疙瘩说的差不多。
“向哥,你说……玲子应该不会有事吧?”张胖坨眼泪巴巴地问道。
向枫叹了一口气,没有答话。高玲虽然聪明泼辣,但毕竟平日里没出过远门,对外面根本不熟,加之身无钱财,她能去哪里呢?真是让他担心不已。
有一个疑问突然在向枫的脑海里生起:那姓殷的怎么知道高玲的呢?在街上遇到还是听人说的?以高玲的那种泼辣劲,他怎么会有纳她为妾的想法?
“胖坨,走!带我找那个张三姑去。”
“嗯!她家就在镇西头那边……”
张三姑的家在一处小巷里,她正坐在屋里磕着瓜子,一见向枫和张胖坨两人进屋了,便急匆匆的想往外走,被向枫一把抓住了。
那张三姑坐在地上哭天喊地的叫了起来,张胖坨一时火起,扬手扇了她一巴掌,她立马就噤声了。
张胖坨晓得她家里没有其他人,一个女儿早些年嫁到外面去了,所以也不怕她报复。
向枫对张三姑说:“张三姑,你别闹腾,我就问你几个事,问完就走,你老实回答就是,不然的话,我也不会客气。”
张三姑抹着眼泪说:“我晓得你是高疙瘩家的亲戚,那高家丫头的事和我没关系呀,三姑我也是受人之托——我这是做了好事没得到好报哟!呜……”
向枫问道:“我问你,那殷安礼咋就看上玲子了?是他见过玲子本人还是有人说了啥?”
“呀哟!高家那野丫头哪个会看上她哟,虽然模样周正,可性子野得跟戏里的张飞似得……”
见到张胖坨瞪着眼又要扇巴掌,张三姑吓得一激灵,低声说道:“殷老爷娶了三房夫人,生了四个小姐,想生个儿子一直不能如愿。现如今四十多了,眼看这满堂家业无人可继,平日里都为这个着急生气。两个月前,那王二福的儿子王有财来找殷老爷,说镇上高疙瘩家的闺女身板高屁股大,他找看相的问过,说那样的女子都是生男的相,一生一个准。殷老爷就被他说动了心,还赏了他不少银子,又找三姑我上门提亲,哪曾想,高家父女凶吧得很……”
原来是王有财在背后搞鬼,向枫压着心头的怒火,接着问道:“高玲是不是真的从殷家跑出去了?他们有没有为难她?”
“她那股泼子劲,谁敢惹她呀?我听殷府上的老妈子说,当天晚上那丫头就翻院墙跑了,神不知鬼不觉的,那高的院墙,也不晓得她是咋个翻过去的……”
“王有财那个混蛋,太可恨了!得要他付出点代价。”从张三姑家出来,向枫狠狠地说道。
张胖坨立即说:“那我和你一起去!”
自从高玲出事后,张胖坨的胆子似乎一下子大了许多,刚才在张三姑面前就是见证,放在以往,他是断然不敢的。
向枫说:“你不要去,我一个人足够了。”
在殷安礼的宅门口,向枫和张胖坨拍打大门喊叫着要殷安礼出来。
不久,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出来了,四五个手持刀棍的家丁跟在身后,那管家一出来就把向枫两人呵斥了一番。
向枫怒道:“殷安礼在哪?让他出来!”
那管家尖声尖气说道:“好你个刁民,殷老爷的名讳岂是你能喊的?”
向枫大声说道:“他强抢民女,毁人房屋,还把人打伤了,这样的恶霸,喊他名字都是抬举了他。”
“你好个胆子!”
管家嘴里一招呼,那些家丁就朝向枫他们冲了过来。
张胖坨说好汉不吃眼前亏,用力拉着向枫跑开了。
面对这四五个持刀棍的家丁,向枫并不害怕,他甚至还想试一下这几个月来他苦练功法的效果,但顾及张胖坨在身边,担心殷家日后找人家报复,他只好忍了。
两天后的一个晚上,王有财在酒馆里喝完酒后,一个人趔趔趄趄地回家,在一个僻静处遇到一个蒙着面的人拦住了去路,那人二话不说,先是猛地扇了他几巴掌,接着飞起一脚踢向他裆部。
王有财杀猪般惨叫着倒在地上,接着又听到“咔擦”一声脆响,两根指头被人生生掰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