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玉书又惊又喜,道:“芷妹,你这手法可不比我妹子差。”顾青芷扑哧笑道:“还差得远呢,你这外行自然不懂。”又拿个斗笠给骆玉书戴上,下楼到柜上结了房钱。那掌柜没同他二人打过照面,全不知两人已改了容貌,叫伙计牵来了马,笑眯眯地送出大门。
二人赶到云福楼,对方早已不见踪影,好在那两名道姑年轻貌美,甚是惹人注目,略一打听便知她们往北去了。两人一路追到北门,仍不见半个道姑踪影,问那守门军士时,对方神情甚是倨傲,一脸爱搭不理的神色。顾青芷气得便要动手,幸得骆玉书阻住,不得已掏出腰牌给他看了,吓得那军卒屁滚尿流,一个劲地求饶,说那两名道姑刚刚出城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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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驰出北门不到数里,便见两名青衣道姑在前并肩而行,他们怕跟得太近对方起疑,隔了十来丈便下马牵行。走了没几里路,那两名道姑见路边有一个茶摊,便坐下来喝茶。二人压低帽檐到旁桌坐了,瞥眼看时,此二女却并非昨日之人,只服色与张府那两名道姑相同。二人心中同时想到:“这两个定也是何汉岑所说的无为宫十二妙使。”
只听其中一名道姑问道:“静姐姐,罗大叔本来从武昌便一路留下记号,为甚么没到德安就断了?可别出了甚么岔子。”语气中颇有忐忑之意。另一名道姑皱眉道:“我又怎么知道?沉霜使和染霞使已自先去追了,我们先沿着暗号跟她们会合,再一齐去找罗琨同蒙古使者。”骆玉书心道:“她们果然也在找树海。”
忽听远处隐隐传来兵刃喝骂之声,那两名道姑脸色一变,起身顺着声音奔去。顾骆二人忙付了茶钱牵马跟上,向西北穿过一片杨树林子,遥望见对面一块土坡,一个身形魁梧的虬髯大胖汉子倒在地上,灰色粗麻布袍上溅了点点鲜血,一柄鬼头刀落在一旁,四名道姑持剑而立将他围成一圈,其中二女正是昨天同他们在张府交手之人。
骆玉书同顾青芷将马远远系在一株大树旁,躲在距离十丈开外的一块大石后面,心下甚是诧异:“这灰袍胖子十有八九便是罗琨了,怎么他们自己人动上了手?”
只见昨日那冷面如霜的道姑道:“罗琨,你好大的胆子!先前你与何汉岑二人办事不力,宫主尚未追究,如今命你好生看护瓦剌使者返回蒙古,你竟敢抗命不尊?”
那灰袍汉子罗琨躺在地上喘着粗气,笑道:“宫主的话属下怎敢不听?两月前我二人奉命护送这个鞑子,罗某心里虽是一百个不乐意,几千里路走下来也没放过一个屁。本来这鞑子昨日在武昌被官府盯上,按老子的意思让他被抓去便算了,念着宫主吩咐才带这龟孙跑路,结果这王八蛋受了点惊吓便把事情都说了出来,原来他这趟是给王振这老阉狗送钱来的。老子越想越不是味儿,当场便撵走了这龟孙,现在想找也找不着了。罗某只想问问宫主,咱们无为宫甚么时候跟鞑子阉狗走到一块去了?”
骆玉书心中暗想:“原来他并不知树海此行原委。此人虽言辞粗鄙,却是条有血性的好汉,无为教中竟也有如此人物。”
昨日那一直笑靥如花的道姑笑道:“罗大哥,按说你也算教中元老,怎地如此糊涂?宫主识见邃远,既是事情吩咐了下来,其中必有深意,你只管照着去办便是,又何必多问?”罗琨笑道:“罗某脑子太笨,做汉奸是做不来的,这当中有甚么深意,还望染霞使指教一二。”
染霞使闻言面色一青,随即又转笑道:“罗大哥就爱说笑话。现在瓦剌使者也没了踪影,几位姐姐说该怎么办?”骆玉书心道:“原来这爱笑的道姑叫做染霞使,那冷面女子想必便是沉霜使了。”只听沉霜使道:“抟雾、织霈二位妹妹从分舵赶来,可是宫主有甚么指示?”
那“静姐姐”正是十二妙使中的抟雾使,她和织霈使适才赶来,正逢二女同罗琨在林中相斗,一问之下乃是罗琨抗命不尊,二人便即加入战团。罗琨本非霜霞二使联手之敌,以一敌四之下立时大腿中剑倒地。
抟雾使望了罗琨一眼,道:“宫主昨日听闻瓦剌使者被官兵盯上,派我二人连夜赶来接应,以保万无一失。原本我们沿着罗琨留下的暗号一路赶来,谁想离德安还有十几里便失了方向,幸好看到姐姐的刻花印记才追到这里。眼下最要紧是先找到瓦剌使者,之后如何安排,还须再行请示宫主。只是罗琨向来事主忠心,这回不知吃了甚么熊心豹子胆,竟敢不听宫主号令,莫不是背后另有人指使?”
罗琨大笑道:“抟雾使多虑了,老子全家都死在蒙古人手里,我见到鞑子恨不能食肉寝皮,这趟竟要给他们办事,可他妈折了寿啦。树海这狗贼同朝中奸臣勾结,本来老子要一刀毙了他,怕宫主面上不好看才饶了他去。这鞑子有手有脚,身上还有几万两银票,爬也能爬回蒙古去,何必要人护送?”织霈使轻声道:“原来如此。这事也不能全怪罗大叔,总是我们不好,安排人手时没想到这一层。”脸上神情甚是忸怩。
染霞使白了她一眼,咯咯娇笑道:“童姐姐,我称他罗大哥,你却叫他罗大叔,这个便宜妹妹可不敢占。宫主自来用人不疑,现下是罗琨不尊号令,辜负了宫主恩信,按规矩要三刀六洞,斩去一条臂膀,再交给宫主发落。”织霈使“啊”了一声,汗水涔涔而下,道:“这……这怎么可以?我们还是先把他带到宫主座下,再……再交给刑堂处置。”
骆玉书暗想:“这织霈使讲话扭扭捏捏,说不上几句便要脸红,倒似个官宦人家的大小姐一般,哪里像是无为教的高手?小姑娘心地着实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