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我为什么会停下来？
    姜妮妮袖子轻轻一挥，将迎面而来的崔雨莺打翻在地，随后低头愣愣地注视着自己手掌，仿佛要从掌心的纹路中看出花来。
    对于自己刚才突然收手的行为，她多少感觉有些诧异。
    毕竟，崔雨莺不过是一名琴心殿弟子，非但不是同伴，甚至可以算作敌人。
    她的死活，本该与自己无关才对。
    这样的妇人之仁，并不是她的风格。
    啊，是了！
    我已经不是姜霓，而是来自三圣界的姜妮妮！
    沉思片刻，她突然醒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神女山圣女，而是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
    这个小丫头有着出色的修炼资质，有着疼爱自己父亲，有着温柔可亲的师父，有着关系要好的同门，更有一个愿意为自己舍身犯险的损友夜夭夭。
    正是这与姜霓截然不同的出生和成长轨迹，赋予了少女一种她所不具备的宝贵品质。
    善良！
    这种善良诞生于姜妮妮从小所处的温暖环境，早已成为她本性的一部分，即便被徐右卿关押了两年，也不曾有丝毫的动摇。
    真是个幸运的丫头。
    这是姜霓的第一个念头。
    不对，她就是我，我就是她！
    她的幸运，不就是我的幸运么？
    然而，她转念一想，突然笑了起来，神情带着一丝轻松，一丝释然。
    站在小丫头姜妮妮的角度，她不但拥有幸福的童年，如今更是在一瞬间获得了强横无匹的混沌境实力，而且两人的融合，也并未对她的记忆和人格造成损害，说是一步登天也并不为过。
    或许姜霓这个身份，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吧。
    飘花宫……么？
    真想亲眼看一看呢……
    随着本体与分身的记忆不断融合，姜妮妮眼中的冷冽与孤傲渐渐散去，重新恢复了清澈、纯粹与柔和，其间却又隐隐夹杂着一丝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
    姜妮妮？姜霓？
    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轰！”“轰！”“轰！”
    视线所及之处，一个又一个笑脸光团接连炸裂开来，将本就夸张的蘑菇云越堆越高，恐怖的威势迫得四周众人左躲右闪，就连小阎王这样的地狱主宰也被迫得连连后退，姜妮妮瘦弱的身躯却依旧挺立原地，脸上古井无波，爆炸的气息尚未靠近，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隔在外，竟是无法伤她分毫。
    爆炸的威势，显然已经超越了寻常混沌境的范畴，可以看见风无涯正摇摇晃晃地穿梭于强光之中，虽然模样凄惨，却愣是坚持不倒，反倒越跑越远，居然隐隐有种要冲出包围圈的架势，肉身之强悍已达匪夷所思之境。
    “冰雪世界！”
    见他要跑，黎冰自然不会答应，娇躯一闪，瞬间出现在风无涯头顶，口中娇喝一声，抬手一掌拍向天空。
    红雾蒙蒙的万丈高空中，陡然飘下数不清的雪花，好像一团团棉花，又仿佛一片片羽毛，纷纷扬扬，晃晃悠悠，须臾间覆盖了方圆数十里，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寒气席卷四方，瞬间将空气中的水分，乃至雾气统统冻结，化作一颗颗晶莹冰珠，噼里啪啦地坠落下来。
    在血月的照射下，原本洁白的飘雪大多变作了腥红色，与大宝引爆的白色光球交相辉映，远远望去，就如同一颗巨大的白蘑菇表面密密麻麻洒满了辣椒面，画面已经不止是怪异，而是要用奇幻来形容。
    红色飞雪中，风无涯身形一滞，奔跑速度陡然下降了一大截，体表浮现出一层薄薄的冰晶，闪亮剔透，美轮美奂。
    冰层飞速扩张，不断增厚，风无涯初时还奋力挣扎，迸碎冰晶无数，可在越来越恐怖的寒意疯狂侵袭下体力急剧下降，动作越来越慢，最终静止下来，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见此情形，大宝生怕自己干扰到黎冰的寒冰之力，小手一招，果断停止了引爆光团。
    强光渐渐散去，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的，是一座矗立在迷雾中的“冰雕”，五官清晰，栩栩如生，赫然是风无涯的俊秀模样。
    “是本尊么？”
    大宝转头看向黎冰。
    “是他。”
    黎冰的双瞳之中，分别闪耀着红绿两色光芒，对着“冰雕”凝视半晌，终于点了点头，给出了肯定的结论。
    “这招冰雪世界，是师尊传给我的。”
    说罢，她果断迈开，朝着“冰雕”所在的方向一步一步走了过去，眸中寒光闪烁，一字一句地说道，“用来替她报仇，实在是合适不过。”
    言语间，覆盖在风无涯身上的冰晶还在变得越来越厚，让他的身材渐渐发福，就连五官都开始模糊了起来。
    “咔！咔咔！咔咔咔！”
    就在两人相距一丈之际，“冰雕”表面却突然浮现出条条裂痕，随后“砰”地一声炸裂开来，破碎的冰晶四散飞溅，重新现出风无涯的身影。
    破冰而出的他一脸疲倦，面无血色，口中喷吐出白蒙蒙的雾气，身躯微微颤抖个不停，只是站着便似乎耗尽了全部的力气，状态显然已经糟糕到了极点。
    “清雪，你这宝贝徒弟。”
    他并不转身，反倒仰头看天，小声喃喃道，“还真是给为夫带来了好大的麻烦。”
    言语间，他的左手食指突然轻轻一勾，动作细微而隐蔽，几乎令人难以察觉。
    “嗖！”
    掉落在远处的天地环却仿佛得到了召唤一般，突然拔地而起，化作一道虚影，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朝着他疾射而去。
    而他本人也几乎同时展开身法，用尽全力跑向天地环，与这件混沌神器来了个字面意义上的双向奔赴。
    “啪！”
    始终保持警惕的大宝当然不会放任他为所欲为，果断举起小手，干脆利落地打了个响指。
    半空中的两个笑脸光团迅速扭曲、拉伸，眨眼间便化作人形，恶狠狠地飞扑而至。
    其中一个光人果断张开双臂，以身体为盾，义无反顾地拦在了风无涯与天地环之间。
    而另一个光人则完全不顾形象，直接飞身一扑，死死抱住风无涯的双腿，令他再也无法迈开脚步。
    看清挡在前头的光人样貌，风无涯不禁大感意外。
    只因这个光人居然和钟文生得一模一样，就连脸上笑嘻嘻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辙。
    而这个“钟文”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猛一转身，将飞来的天地环死死抓住，愣是不让它与主人团圆。
    风无涯表情登时难看了不少，低头再看抱着自己双腿的光人，突然脸色煞变，惊得一魂出窍，二魂升天，额头竟然渗出冷汗。
    桀骜孤高的表情，凶戾暴虐的眼神，蔑视苍生的微笑，以及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霸道气质。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
    牧常逍！
    这个白色光人，竟然拥有着阴鸦教主牧常逍的长相，而且还是七万年前，那个尚未夺舍的牧常逍本尊。
    “你、你怎么会认得老牧？”
    风无涯艰难地转过头，看向大宝的目光之中满是疑惑。
    显然，以大宝的年纪，根本就不可能见过牧常逍在七万年前的模样。
    “我在地狱里见过他。”大宝淡淡地答道。
    地狱？
    老牧你这是阴魂不散，死了都要从地狱里爬出来找我寻仇么？
    大宝的如实回答，却犹如一道惊雷直击风无涯的灵魂，居然令他的神智产生了一丝错乱。
    有那么短短一瞬，他仿佛看见了那个令自己恐惧的男人双目赤红，面容狰狞，正晃晃悠悠从地狱入口处爬出来的可怕景象。
    “我拒绝！”
    就在他愣神之际，姜妮妮再次食指连点，恐怖的否决之力化作黑色灵光激射而出，霸道的威压瞬间将风无涯牢牢锁定。
    “砰！”“砰！”“砰！”
    一声又一声的脆响此起彼伏，面对完整版禁绝体的绝对意志，本就是强弩之末的风无涯没有半点抵抗之力，左臂和双腿纷纷与躯干脱离开来，飞向远方，鲜血犹如喷泉般飙射而出，将脚下积雪瞬间染红了一大片。
    “砰！”
    四肢尽失，风无涯再也无力支撑，身躯直直向后倒去，重重砸落在雪堆之上。
    然而，他的磨难却并未到此为止。
    只见一道玲珑的黑色身影疾驰而来，双掌齐出，用力摁在风无涯的胸膛之上，爆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竟然是夜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