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八眉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胡广林,要不是我强行拦在中间,早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咱们出去聊,出去聊”。
我拽起李八眉,一手搭着一个。
不是给他留面子,到了这一步,也没多少面子可留,但下跪是男人的底线,况且还是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如果拿捏不好分寸,反而会事得其反。
山洞外,冷风袭袭,头顶的乌云逐渐散去,月光乍泄。
“三哥,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呢?我觉得胡大哥安排的挺好,咱不能明知是个套,还伸着脖子往里钻”。
“……是我害了她”。
李八眉非常后悔:“我要是把那封信毁了就好了”。
一封求助信,龙女写的,希望他能帮自己逃出魏家大院。
她当时已经爱的无法自拔,满心满眼都是那个男人,除了和他在一起,其它的时间都是煎熬。
“这小子什么来头?”。
“名字不知道,好象是个摄影师,专门请他来给珊珊拍广告、做宣传”。
我说哥哥,咱把姓带上行吗?别老“珊”来“珊”去的,要不就叫龙女,人家跟你没这么亲。
他被怼的一时语塞,挠挠头:“……要不是这小子钻了拍照片的空子,俩人根本就不可能认识”。
龙女和异性接触的机会少之又少,也没有手机一类的联络工具,她不需要,身边永远跟着一堆女人,可以替她做任何事情,既是助理、也是保镖,被当地人戏称为“龙家娘子军”。
所以,白狐夫人从来就没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龙女身上,也不敢相信,她心中的那团火,会象酒精似的,说着就着了。
直到亲眼看见那封信。
李八眉记得魏加加气的双手发抖,借口身体不舒服,让他先回去,晚上又送来了一张金卡,只要是白狐社的店面,一律打三折,简直就是白送。
卡里还存着一笔现金,随时可以提现。
拿了钱,就得替人家保守秘密。
“为了让她放心,我必须得收……”。
后来就没有了龙女的消息,几天前才听说白狐夫人打了她。
“你的情敌呢?”。
我小声问:“不会被你干掉了吧?”。
李八眉慌忙后退一步,连连摆手:“姑爷,你可别吓我,这不是闹着玩的,他是死是活,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胡广林突然开口:“老三,你到底走还是不走?”。
“走”或者“不走”,就是这么简单的回答,这老小子却避重就轻,愣是编出了一场苦情大戏,什么一报还一报啦、什么心里有愧、不踏实啦,无非是想留下,还恳求我在胡未红面前打掩护,说派他去白罗山谷蹲守。
“你要是不回来怎么办,那哥几个不得跟着吃瓜落啊?”。
我直接把话挑明:“胡老大的命令你都不听,我干吗保你?”。
“姑爷,我,我,唉……”。
他捂着脸蹲下:“反正抓不着蛇,我哪儿都不去”。
这是想让我们帮忙,又张不开嘴,急了。
“就这一次?”。
“一次”。
“七天以后呢?”。
“我倒是想管她一辈子,可人家不稀罕,你让我把欠她的还了,从此再也不提一个龙字,说话不算话,我姓你的姓”。
“好”。
胡广林瞪着他:“你要是敢玩虚的,我收了你的铃铛”。
人多力量大,彼此也好有个照应,可要怎么抓呢?一棍子打死倒是容易,但龙女要的是活物件,我们既没有装备,又不熟悉地形,实在是不太好办。
“我二大爷是个老药农,他在糊涂之前给我念叨过,说倒瓶谷底有棵百年茶树,是不可多得的好药材,但想采到它却很难,不光要胆大,还要有耐心……”。
同时也需要一点运气。
相对于白天,凌晨时分下谷最保险,那时三头虫都缠绕在茶树上,眼里只有似开未开的越凌茶花。
“采完了茶,还得再找个地方藏好,等上一天,直到那些虫子又凑在一起,才能往上爬”。
我们是去抓蛇的,又不是和它们玩躲猫猫?。
“躲着躲着机会就来了”。
李八眉显得胸有成竹:“茶树开花以后,蛇会把它衔回自己的小窝,其实就是一个个冰窟窿,只露出一截尾巴,这时候下手最安全”。
他的二大爷曾经冒死挖过蛇洞,里面全是冰冻的花瓣,老爷子始终没想明白,三头虫为何要把花储存起来,难道打算留着过年吗?。
如果白英巴布在就好了,他手里应该有飞黄粉,至少能保证自身不受攻击。
“飞黄粉?”。
胡广林点点头:“我知道,高家三飞,飞红、飞黄、飞白……”。
飞红就是沐红,我在金猴寺见过,而飞黄其实是灵猴的尿液,比沐红的驭虫效果更强,但因为本身有一股骚臭,多数人受不了那种味道。
三飞之中最难得一见的是飞白,也鲜为人知,相传它是猴子的眼泪,灵猴源自温吉古,双目两点红光,能摄人魂魄,它的泪水同样有催眠致幻的作用。
在同益古镇,很多惯使幻术的巫师,或多或少都会用一些高家的飞白粉。
“我,我这儿还剩了一点臭蕨花孢,没准能派上用场”。
李八眉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
“你留着这玩意儿干吗?”。
他声称家里有老鼠,比猫都大,一般耗子药不灵,都吃上瘾了。
这老小子真是雁过拔毛,什么都往兜里装。
说干就干,天亮前要是赶不回圣女寨,就等着挨胡未红的训吧。
首先要找条绳子,大型的升降设备不好弄,又是铁架、又是绞盘,容易惊动别人。
“徐数有,找他借”。
“姑爷,这次回去你就不用跟着出来了……”。
胡广林不放心,万一我有个闪失,他可赔不起。
面对未知,是个人都会害怕,但倒瓶谷里的种种怪异却勾起了我的兴趣,而且据徐数所说,今天他和木雷大爷下去的时候,一条虫都没见着。
这可是个给自己长脸的机会,谁不去我也得去。
不能让兄弟们瞧不起,如今我孤立无援,首先要做的就是让他们信服。
见我坚持,胡广林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现在他归我领导,便让我在山洞里等着,他和李八眉去拿攀爬绳。
进了洞,贺同志正在用小石片清理沾满泥污的铁爪。
“这是干什么用的,她腿不好吗?”。
我指了指龙女,她还是那个凡人不理的姿势,不知道是真睡假睡。
“她只要一犯病,下半身就使不上劲儿,必须绑在木棍上,借一点力,才能站得起来”。
很难想像,她是怎么一步步爬上雪山的?。
贺同志把大铁爪伸到我面前:“这个设计的用途在于抓地、防滑,但仍然不安全,你瞧她衣服上的那些泥,都不知道摔了多少跤”。
腕部还有一处咬伤,有两个很深的牙印,象是犬科一类的动物。
“我问她要不要紧,她说没关系,一个小家伙干的”。
小家伙干的?。
胡小郎!
原来小狼崽咬的人是她,她就是那个比欢喜花更毒的人。
“你是在哪儿把她捡回来的?”。
“离圣女寨不远,都快被雪埋了,当时还有点意识,勉强能交流,我本来打算背她回寨子,可她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在雪山上”。
是在躲白狐夫人。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表明身份?。
“……我见过她”。
贺同志小声笑:“不是真人,是广告牌,不瞒你说,以前想都不敢想,能和她离的这么近”。
他脸上流露出仰慕之情,毫不掩饰,甚至有些引以为傲。
“你喜欢她?”。
“应该说是欣赏,对于美好事物的一种珍视”。
酸,多大岁数了,还玩什么情怀?怪不得至今仍是孤家寡人,如今的女孩儿不吃这套,说的好不如干的好,瞅瞅人家李八眉,直来直去,行就行,不行我磨到你行。
“我没和女孩儿交往过,不象你,连元祖都能追到手……”。
龙珊突然咳嗽一声,转过身,好奇的打量着我:“你就是胡小铃的新男朋友?”。
“水小川……”。
“真不要脸”。
她嘴角挑起,带着明显的厌恶之色:“背叛了水家,还敢说自己姓水,哎,姓胡的到底给了你什么,钱吗?我也有,要不你跟着我吧,一个大活人总比养条狗好玩”。
边说边从手上拔下一个戒指,用力砸进我怀里,是枚白金钻,内圈錾着字,由于光线昏暗,难以辨认。
但她的表情我瞧的一清二楚,恨不得把所有背信弃义的男人一竿子全打死。
我不生气,笑嘻嘻的看着她。
龙珊越发恼怒,一指贺同志:“你,替我打他,用力的打”。
贺同志却似乎有点不对劲,半蹲半坐,一手撑地,五官扭曲,象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怎么啦?”。
“……肚子……”。
他咬着牙:“完,要坏……”。
说着,爬起来便往外跑。
毛病八成是出在那锅辣椒糊糊上,我猜他可能不确定这东西是不是能吃,先替龙女尝了两口。
辣椒粉里有辣椒籽,比辣椒面更辣,李八眉他们涮肉用的又是中午剩下的火锅汤,当然是辣上加辣,不窜稀才怪。
“你笑什么?”。
龙珊咬着牙:“不许笑”。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也不能乱发火,得罪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她冷哼一声:“你知道个屁,我变成这样,全是因为世界上有你这样的混蛋”。
“哦,那咱们就聊聊那个混蛋,你把他怎么啦?”。
我话锋一转:“我猜你不光是在躲白狐夫人,也在躲别的吧,比方说警察?”。
这不是单纯的诈她,虽然初次见面,但不难看出龙珊是那种心高气傲、又从来没吃过亏的女孩儿,特别是在感情上。
因此,她才会毫无保留的付出,完全不留后路,在这种情况下,一旦感觉自己被欺骗,势必会选择报复。
连胡广林都不敢招惹龙家女人,估计那个不长眼的小白脸,现在不会太好受。
听到“警察”这两个字,龙珊的脸色果然变了,仰着头,眼眶里噙满泪水,却倔强的不肯让它掉下来。
风“呜呜”的吹进山洞,如诉如泣,能清晰的听到她牙齿打战的声音。
“你说雪山上有你的魂,指的是那些圣水吗?”。
她望着洞顶,不回答。
“那我就当你默认了”。
我端起地上的砂锅,上面的一层已经冻成了冰,搅都搅不动:“既然圣水能治你的病,为什么又不肯吃它?”。
“……这是只有龙家才配知道的秘密,你连问的资格的没有”。
龙珊飞快的抹去眼角滑落的泪滴:“这个李八眉,总有一天,我让他变哑巴”。
“三哥虽然不是个君子,可对你却是一百一的好,当然,他用的手段也许不那么正当,但你比他强不了多少”。
我叹了口气:“明知道下谷抓蛇是九死一生,你却利用了他对你的愧疚,这不是也在玩弄感情吗?”。
“你……”。
龙珊想反驳我,却又无言以对,一时怒气攻心,蜷缩在被子里,不停的大声咳嗽。
我走过去,蹲下,轻轻拍她的后背,隔着几层衣服,竟然仍能感觉到身体散发出来的寒意。
仿佛血管里注入了液氮,在肌肉和骨骼间流动。
“龙姑娘,我和三哥一样,一心一意的想帮你,从这一刻起,只有龙珊和水小川,没有白狐社和乌头会”。
我言语诚恳:“除了把我们当成朋友以外,你没有别的选择”。
她挣扎着坐起身,把一张青惨惨的脸转向我:“你真想成为我的朋友?”。
“无比荣幸”。
“好啊,不过和我做朋友,是要付出代价的”。
龙珊笑的有点诡异:“那你先坐下,背对着我,闭上眼睛”。
这是要玩什么,天黑请闭眼吗?。
心里怦怦直跳,象揣着只活兔子,机械似的任凭她摆弄。
一只冷冰冰的小手轻轻掀开衣领,抚摸着后脖梗,我哆嗦了一下,突然想起了小狼和那只大黄猫,这女人不会是要吸我的血吧?。
我刚要挣扎,龙珊却“咦”了一声,整个人猛的压在背上,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扯着领口往外拽,勒的我连话都说不出来。
“你,你……”。
她结结巴巴的:“你是鬼门中人,圣子的传血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