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亮,躁动一夜的浓马城,还没有静下来的意思,城外驻扎的圣光、雷霆两支军团,早在两个时辰前,就已各派一队士兵入城,随后赶赴西部平原,帮忙扑灭火势。
青冥的天色麻麻亮,位于浓马东部城墙两侧的军营静悄悄的,士兵们没有多少睡意,或多或少他们都听说了西部平原的事。
加上最近塞力斯军队没有任何动静,让他们感到不安,索性围拢篝火说着一些话。
远方的空气里,有砰的声响穿透夜色朝这边传来。
箭楼上值岗的弓箭手下意识的往外看了看天,隐约看到什么东西从浓马城正对的方向飞了过来。
“什么东西?”
箭楼上的士兵疑惑的呢喃,便看到那模模糊糊的黑影划过天空,飞向城墙那边。
敌袭?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脑海,视野之中,几团黑影迅速朝他这边飞来,士兵本能的下蹲躲避,飞来的黑影擦着箭楼上方,直接飞进了营里。
随即,口鼻间,闻到的是一股腐烂的恶臭。
还没等他回过神,营地里顿时一片喧哗,就见之前那边烤火的几个士兵捂着口鼻逃离火堆。
紧跟着其他地方,许多士兵捂着口鼻钻了出来。
圣光骑士珀西瓦尔闻讯赶来,此时他并未穿戴甲胄,询问附近逃开的士兵发生何事时,他也走到了那边出事的地方。
一股恶臭瞬间扑进嗅觉,顿时胃里一阵翻涌。
他目光望向被砸塌的帐篷,里面的士兵早已跑了出来,而压在帐篷上的东西,是一具肿胀发黑,流着粘稠浓液的尸体。
身躯肿胀溃烂,毛发被体液浸湿,脸部更如同充气一般肿胀,舌头都伸到唇边,两眼发白几乎被挤的快要凸出来,还有密密麻麻的蛆虫在口鼻、眼眶、耳朵里钻进钻出,鼓胀的皮肉下面也能蠕动的小包。
从贴身的衣物能看出,这些是之前骑马出城袭击塞力斯人攻城塔的近卫骑兵。
“将尸体拖走!”
珀西瓦尔极力压着巨大的恶心感,他不清楚塞力斯人将这些尸体用抛石车丢过来是什么意思,不过他能想到的,可能是对方存着羞辱他们的念头。
“该死的塞力斯人!”
他咬牙一拳砸在掌心,随后招来值夜的士兵到面前询问一番,在得知也有这样的尸体抛向城内,珀西瓦尔皱起眉,心底渐渐泛起一股不安。
可他又说不出来,不安的情绪从哪里来。
“派人去问问雷霆军团那边情况,是否也遭遇了这件事。”
城墙最右方的犄角,雷霆军团驻扎的营地里,贝德维尔一脸阴沉的看着地上被拖过来,摆在他几步距离的三具腐尸。
尸体散发的恶臭挤满了空旷的大营,让人感到窒息,许多士兵忍受不了这种反胃恶心的腐烂臭味,纷纷跑到营角,扶着栅栏弯腰呕吐。
他们能闻惯血腥气,但这种腐烂的恶臭却不同的,尤其看到腐烂肿胀的画面,完全不是正常人能忍受。
“塞力斯人想干什么?”
贝德维尔忍着恶心,挥手下了跟珀西瓦尔相同的命令,派出人手去询问另一边的圣光军团。
就在两边斥候在凌晨的昏黑里奔行时,有着冰凉的水渍从夜空掉下来。
奔行的骑兵下意识的摸了摸头发和后颈,抬起头望向夜空,又是十多道黑影从他们头顶飞过去,然后落向数十丈外的城墙上,那边顿时引起一片惊呼呐喊。
一支支火把在飞奔的士兵手中,照亮城墙四周。
围拢过来的士兵看着被抛飞砸来的尸体,一个个面面相觑而其他城段,不时还有尸体飞来,与惊慌大叫的士兵亲密接触;有些径直越过这段城墙,飞进城池,落在某栋房屋顶部或砸在街边、巷子……
尸体重重落地的刹那间,暗红血垢混杂油脂的液体形成喷射状,溅的到处都是。
听到动静的平民,或巡视过来的士兵,看到这一幕,纷纷干呕出声。
这些曾经庄严威武的近卫骑兵,此刻都变成惨不忍睹的腐尸,令人不忍直视。
“将这些尸体立即带去城下,找一个空地掩埋。”
守城的将领在查探了事情之后,一边下达处理尸体的命令,一边让人立即去皇宫通报。
令骑飞奔亮起无数灯火的街头,穿过聚集平民、士兵的街道,冲向皇宫,然而他扑了一空。
皇帝并没有在宫里。
此时的亚瑟以及一干重要的大臣,都在西部城墙上,关注灭火的事,对于现在来说,扑灭大火,保住城外的麦田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吾王,加拉哈德带着两支军团已经离开了很长时间,沿途也没有消息传回。”
智慧骑士高文看着已经静立许久的帝王,轻声的提醒。
那边,亚瑟王并没有急着回答,他望着西面的大火,以及大火中来来往往的士兵、平民灭火的身影。
好一阵他才开口。
“加拉哈德已经有进步了。而且他的父亲兰斯洛特守城受伤,为了不让兰斯洛特觉得我放弃他了,所以有必要让他知道他的儿子继续得到重用,同时也让他明白,我对他们父子的圣恩,并没有减退。”
亚瑟王长出了一口气,“一支翻山越岭的骑兵,数量不会很多,加拉哈德带两支军团,一万七千人应该是够了。”
“吾王,不担心?”
亚瑟微微仰起脸,神色肃然:“我选择相信他!”
城外,蔓延的火海,嘈杂的人声,奔走的身影间,一名斥候骑马穿梭交织的人潮,仿若一叶扁舟逆流而行。
这边说话到一半,那骑马而来的斥候,在城门口下马,随后迅速上了城墙,将城外打探到的消息送来。
天色还未亮起,噩耗摆在了亚瑟王面前。
加哈拉德战败,正在东撤。
刚刚亚瑟王肃然的话语,瞬间化作巴掌,结结实实打在他脸上。
将他整个人都‘打’的懵了一下,高文、梅林也跟着愣在原地,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
梅林拄着手杖,上前一步追问那斥候。
“一万七千人,他怎么做到被对方少量骑兵打败?”
老人不敢质问加哈拉德不是有进步了吗,如何会打败仗,只能追问汇报的斥候。
后者只是查探消息,战场上的具体情况,根本不知道。
“不要难为他。”
亚瑟打断了梅林的话,随即朝了斥候挥下手:“你退下。”
待斥候行礼离开,城墙上跟来的军团长们七嘴八舌的议论起加拉哈德战败的事。
“塞力斯人的骑兵,听说有两千。”
“翻山越岭,又奔波几日,疲惫之下,不可能击败哈拉加德骑士大人的一万七千士兵。”
“可能由其他因素导致。”
看得出这些军团长们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收成的粮食被付之一炬,东部战场,塞力斯人兵力雄厚,却按兵不动,每一个人心里都七上八下。
就在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加拉哈德如何被击败的时候,远方又有西部平原那边的斥候飞奔回来。
带来了加拉哈德快回城的消息。
城墙上众人鸦雀无声,向着外面的亚瑟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沉默了稍许,他轻声说了一句:“他回来,让他上城墙过来见我。”
一时间,四周异常安静。
谁都清楚,这位高大的帝王此时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
不久,狼狈的加拉哈德率仅剩的四千多人返回浓马西城,四千多人都还是他在奔逃途中集结的溃兵,而没找到的,估计已经葬身塞力斯人的屠刀之下。
一进城门,便有专门等候他的士兵,知道亚瑟王就在城墙要见他,加拉哈德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这个时候,他是没颜面去见皇帝的。
他摇晃着身子,沉重的铠甲摩擦的金属声里,一步步走上石阶,便看到十几个军团长站在那边,哈拉加德在这群人望来的视线里,走到前方站在墙垛后面的背影,半跪行了骑士礼。
哈拉加德低下脸:“拜见,吾王。”
“告诉我,你被塞力斯人怎么样打败的。”
哈拉加德脸色沉重,犹豫了片刻,便在开始说起,与对方的遭遇,以及自己如何反扑,眼看快要围杀那支塞力斯骑兵将领,忽然另有一支塞力斯人从西面增援。
“加哈拉德,你要学习你的父亲,他是公正公平的人,从来不会把过错,推到别人身上……”
亚瑟慢慢转过身,看向半跪地上的身影,正欲继续说下去,此时有城中的令骑来到城下,匆匆上楼汇报了不久前塞力斯人将尸体抛到城里的事。
“尸体?”
亚瑟表情严肃,沉默了一阵,“塞力斯人不过是在羞辱我们,不要中他们的阴谋!”
这事之前就有猜想。
眼下对方将尸体丢过来,也印证了亚瑟的猜测,便随意说了一句:“将尸体掩埋。”便打发走了那名令骑。
谈兴被打断,亚瑟也没了继续说下去的欲望。
叫加哈拉德起来后,便一起返回皇宫。
……
天色渐渐放亮,云隙露出的晨阳映着天际飘过的云朵,泛着暖玉一般的颜色。
东部原野上,连横数十里的西征军营地,依旧有条不紊的处理各种事。
蒙古轻骑早在太阳升起时,与前几日一样,早早的奔出行营,前往各处搜索、掠夺口粮。
汇合了秦军、唐军,粮食得到暂缓,但始终是不够的。
毕竟谁也不清楚,这场仗还会打多久,为了万无一失,苏辰给速不台下了另一道命令,那就是每日派出蒙古轻骑四下出击,搜刮能搜刮一切可吃的食物。
在蒙古轻骑走后不久,中军营帐内,苏辰舒展了一遍筋骨,在用过早膳后,走出营帐。
阳光照在脸上,耳中是军营内繁忙的脚步声,远方高耸的攻城塔,工匠们正攀爬上面,挥舞木槌呯呯的敲打。
喊着号子的几队士卒从前方的阳光里整齐的跑过去;校场上,一队队一列列士兵光着上身,跟随高台上的将校,挥动长矛,或刀盾。
苏辰走过一排草人,拉弓的士卒纷纷停下来躬身行礼。
“继续练!”
苏辰朝他们笑了笑,在典韦、许褚拱卫下,回到祖柩车这边,给供桌上的列祖列宗上了一炷香,并拜了三拜。
跟一群皇帝吹了会儿,外面便有侍卫来报:“启禀陛下,太尉已在帅帐等候。”
“诸位陛下,我就先过去一趟,回来再跟你们唠!”
苏辰朝曹操、李世民、朱元璋等一帮皇帝挥了挥手,便撩开车帘走了出去,这次贾诩过来,应该是说昨日将尸体投进蛮夷城池的事。
一进到帅帐,便看到那老狐狸,正与韩信在那边说话。
两人见到进来的苏辰,便起身拱手见礼。
“拜见陛下。”
“坐下说话。”苏辰笑着走去首位,那边的韩信也识趣的将这里的座位让出来,让天子落座。
三人落座,苏辰便问起贾诩的来意。
“臣来见陛下,当是汇报昨晚的事。两千余具腐尸,已经悉数投到蛮夷城内。”
贾诩面容祥和,双目微眯,很难看出他用计阴损歹毒。
“……另外,那一千两百名萨克普鲁特平民俘虏,今日四更天的时候,一并射杀,尸骨烧毁弃于坑道掩埋。”
“我们的人,中途没有谁摘下面巾吧?”
苏辰倒了温水,“如果有,立即将其处置,若不忍杀掉,就流放他地。”
“臣做事,陛下无需担忧。”
随着天色大亮,十月的天气越渐渐拔高,浓马西部原野的大火也终于熄灭了,保住的麦田并不多,勉强够军队吃上几日。
但浓马里外的平民大抵是没有吃的了。
然而,就在众人发愁的时候,城中有人出现浑身发热、恶心呕吐、头晕目眩的症状。
炎热天气本就是容易患病的时节,原本有些头痛脑热也属正常。
平民得了风寒,能挨过的去,就挨过去,挨不过的,大多已是在家中等死,然后丢进土坑埋了事。
毕竟人哪有不生病的,没有多少人放在心上。
可接下来的几天,从最先患病的平民,然后军队里也有士兵开始出现这样的症状。
等亚瑟、梅林察觉到这一变化的时候,出现症状的人已经达到了上万人,传播的速度之快,让人咋舌。
远在东部原野,立在营帐外,眺望西面浓马城的贾诩,在阳光里站立许久,他目光淡然而安定,感受上方阳光的温度。
心里似乎已经盘算到什么。
“应该,已经开始了,给陛下说一声,后撤一百里。”
天光流转,燥热的风浪携带着不可触摸的大恐怖,开始酝酿着,在那高耸的城墙后面悄然蔓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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