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参题
江湖传言,华夏体制内有一类浑身笼罩在神秘迷雾中的媒体,名曰……“内参”。
但其实,普通人对于“内参”的认知,大都停留在一个朦胧的层面,而且往往将其想象的极为夸张。
事实上,这玩意既神秘,但却也没有那么神秘。
简单来说,但凡在机关单位里混了一段时间的人都明白,民众口中的“内参”,只不过是广义上的内参罢了,你要是要按层级和重要性细分的话,其实是分作三类的……由低到高分别是“消息汇总”、“内参”、“高参”。
“消息汇总”很容易理解,无非就是把国内外最及时、角度覆盖度最广、认为最有价值的新闻事件筛出来一部分,刊登在内部流通的媒体上,让各单位的中基层干部随时了解国内外的社会动态,促进其工作上的思考和决策……没错,这一级的“内参”,上面只有新闻消息,没有、也不允许任何人在上面发表意见。
这种内部报纸,名字就叫做《参考消息》。而且与常人以为的不一样,这玩意是一天一刊,并且一刊只有一页报纸;只要你在机关单位里做到了科级干部,就绝对不会对这东西陌生……事实上,每天认真阅读和思考这份内部报纸上的新闻信息,乃是科级以上干部一等一的要紧事。
不要小看这一点,你必须知道,哪怕是在自媒体极度发达的后世,也至少有70%以上的重要新闻是不会出现在媒体上的,普通民众也很难接触的到。更何况是讯息并不发达的八十年代末?视野广度源自信息广度,这么一份每天只有一页的报纸,其重要性就不需要多说了吧?而第二层,也就是真正意义上“内参”,内容则是大不一样。
如果说《参考消息》只是用最客观、最简练的文字去刊登国内外的各种被认为是有价值的新闻的话;那么内参则是以分析和评论为主……分析和评论的主要对象还是《参考消息》上刊登的新闻。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在内参上发表评论的,一般来说,这些分析和评论主要来源于三种方式:
1、各单位的干部投稿,通过主编团队的甄选之后,再发表于内参上。
2、特约评论。邀请相关领域的权威学者和专家,经过详细论证后,就某个新闻发表自己的看法和意见……当然,这些特约评论嘉宾也可以主动投稿。
3、内部主编和资深记者自己执刀,就某些新闻发表自己的看法……不要小看这些记者,懂行的都知道,很多时候,由于见多识广的缘故,资深记者发表的观点甚至要比大部分的专家还要一针见血。
至于第三层的“高参”……
对不起,那玩意已经不应该再被叫做媒体了,而是应该叫做“汇报”或者“智库分析”才对,属于机密,哪怕是穆大小姐的父亲,也没这个资格直接接触到这东西……嗯,不过如果他再前进一步,倒是有这个权限了。
所以,当那位短发女记者亮出自己的工作牌和工作证之后,没有丝毫犹豫,同行的张文顺和司机立马很自觉地下车抽烟去了。
伱要搞清楚,如果只是收集新闻,刊登在《参考消息》上面的话,这两位记者根本不需要露面;而事实上,《参考消息》上面刊登的新闻只需要保真就可以,根本不需要派人跑过来采访。
所以,当看到这两位记者现场拦路要求采访之后,哪怕是傻子也看的出来,这一通很有些令人觉得措不及防的采访是要干啥了。
唯一不是很确定的是,明天出现在内参版面上的某则评论,究竟是这位女记者执笔呢,还是由他把采访素材交上去后,让某位主编来执笔……
………………
“杨科长,我想知道,为什么你刚才宁可冒着损失四车紧急物资的风险,也不愿接受村民们请求修建希望小学的要求……是因为掺杂了个人情绪么?”
女记者歪了歪头,脸上全是笑意:“毕竟我认识的齐鲁人也蛮多的,你们的性格我也算蛮了解。”
与一般的记者不同,这位名叫杜冰的女记者在循序渐进地铺垫了近十分钟的情绪后,忽然话锋一转,以一种朋友之间玩笑似的语气问道。
正戏来了!
看了一眼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全程表现的十分轻松随意的女记者,又扫了扫副驾驶座上始终侧身默默做着记录的男记者,杨默心里叹了口气……
不厌其烦地花了十分钟来化解自己的防备心理,并在经过最初的两分钟试探后,以香烟和农村生活话题来破冰彼此的个人关系;刚转入正题,一句话里面便悄无声息地埋了三个陷阱,并且不着痕迹地时刻观察着自己的表情……
这tmd要不是从业八年以上的老油条,他杨字倒着写!想到这里,他疑惑似地皱了皱眉,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满:“掺杂了个人情绪?”
在处理工农关系的工作中掺杂个人喜好和偏见可是大忌;有些事情你可以做,但不能说;因此杨默这句反问是在质疑对方是否在坑自己。
杜冰见状,不怎么有歉意地笑了笑:“杨科长,可能刚才问的不是那么准确,我的意思是……你刚才拒绝村民请求修建希望小学要求的行为,算不算是贯彻了贵公司的某种精神?”
说到这,杜冰笑吟吟地看着他:“毕竟贵公司今年风格大变,不再一味求稳,变得极为强势不说;外界也在盛传贵公司是一个恩怨分明、个性极强的企业;”
“作为媒体从业人员,我本不该把小道消息作为参考,但今天在一旁全程观察下来,我似乎觉得外界的传言,也未必没有一定道理。”
“而我们都知道,中基层干部的做事风格往往取决于单位高层领导的意志,尤其是新提拔起来的中基层干部……而杨科长以24岁的年龄便成为了正科级干部,而且还是刚刚成立几个月的默默百投的科长;”
“只不过我很好奇的是,根据收集到的信息,杨科长在担任贵公司三产项目指导工作小组组长、以及后来的特别工作小组主任的时候,做事风格并没有今天表现的这么强硬和果决;”
“因此,我是否可以理解为……贵公司正在尝试实践一套全新的经营管理理念?”
与那些传统媒体不同,一旦需要撰文,《参考消息》的记者和主编更侧重于分析事物发生的本质原因和驱动因素,以及探讨这一类问题的解决方案。
因此,杨默今天有没有完美地解决掉这次突发的工农关系事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今天表现出来的态度背后,是否有更深层次的内容。
要清楚,侧枝发新芽乃是当下央企改革探索中常用的手段,而默默百投这个新部门,再配上杨默这个年轻到过份的新科长,很容易让外人联想到一些别的东西;再加上今年钻探公司大动作不断,就更容易令人过度解读一些事情了。
杨默闻言,眼睛深处闪过一丝古怪,不动声色地透过车窗瞅了瞅正在远处抽烟的张文顺一眼,然后把视线回归到眼前这个短发女记者的身上。
沉吟了一下,杨默有些无奈叹了口气:“杜记者,你读过约瑟夫.熊彼特的《经济发展理论》么?”
杜冰一呆,旋即摇了摇头:“没读过。”
杨默点了点头:“我以前也没读过,后来成为默默百投的科长后,也是在我们王一诺总经理的办公室里见过这本书,突发兴趣之下,才找了这本书来读的。”
捕捉到大瓜的杜冰瞬间就来了兴趣:“哦?这本书跟今天杨科长表现出来的态度有关系,也跟贵公司今天尝试的全新经营理念有关系啰?”
杨默没有给出正面回答,只是轻轻地笑了笑:“我很清楚地记得,这本书的作者曾经说过一句话……”
“社会进程本是整体,密不可分。所谓经济,不过是研究者从这洪流中,人工提炼出的部分事实罢了;既然经济本身已然是种抽象,而之后大脑还须经过若干抽象,方能复刻实现,所以……没有什么事是纯粹经济的,其它维度永远存在,且往往更为重要。”
!!!
第一次听见如此视野深广的观点,杜冰身上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杨科长,【其它更重要的维度】的意思是……?”杜冰眼睛亮亮的,脸上写满了欢喜,仿佛在层层迷雾中看到了一扇门,但一下子又没瞧清楚那扇门的方向。
如同一位谦虚的普通年轻人一样,杨默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事实上,我对此也只是一知半解,毕竟我太年轻了,许多事情远没有领导们看的深刻……真要是要把它说清楚的话,可能杜记者还得专门去采访一下我们王总才行。”
“王总?你们公司的王一诺总经理?”第二次从杨默口中听到这个名字,杜冰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虽然说拍上级的马屁乃是体系内必修的功课,但当着《参考消息》的记者搞这一套,是不是有些不分场合了?
杨默见状,苦笑了一声:“杜记者,我想你是误会了。”
说着,也没有进一步解释,而是叹息着摇了摇头:“知道么,我们王总非常尊崇王明阳,并且将【心既理】、【知行合一】和【致良知】作为自己毕生的信念……甚至就连开会的时候,也一直要求我们这些中基层干部努力做到【格己】!”
再度叹了口气后,杨默脸上露出一丝孺慕之色:“我知道,外界都在惊奇我们钻探公司今年以来频频不断地大动作,甚至有些人还以为我们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不然步子绝对不该迈的那么大,那么不计后果;”
“但事实上,公司里的人都知道,这些不过是我们王总早就想要做的事情罢了……以前因为种种原因限制,王总一直没有大展拳脚的机会,但今年恰值换届,王总奋起余力,将以前的想法逐步去实现,也就不足为奇了。”
“事实证明,只要能给王总一个发挥能力的舞台,他可以比任何人做的都更好……虽然我们这些当下属的见识有限,无法明了老人家胸中的沟壑和眼中的山河,但对于王总的尊敬,却是发自内腑的……这无关职位,纯粹是良知使然!”
良知使然?
杜冰觉得这话里蕴含的信息比她最开始以为的还要多,并且采访的主动权竟然隐隐有向杨默那边便宜地迹象……这个年轻人似乎明白他们《参考消息》的记者更在意什么,而刚才那些七拐八拐的话,虽然听上去很有些答非所问的意思,但实际上却是丢出了一颗颗珍珠,就差一条主线把它们连起来了。
但她并不排斥这种偏离,毕竟能听到更多有趣的内容,可比纯粹地完成工作要有价值多了。
当下想了想,决定顺着杨默话里给自己埋下的坑一一趟过去。
“格己?格物我倒是知道,可这格己又是什么意思?你们王总提出来的管理新观点么?可这跟又跟你们钻探公司今年的动作有什么关系?”杜冰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个很有些小帅的年轻科长。
杨默用一种悲怜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很有些“夏虫不可语冰”的味道,旋即似乎想起了杜冰的特殊身份,这才有些不情不愿地叹了口气:“谁说没关系?关系大了去了!”
沉吟了一下,杨默的表情有些落寞:“王总一直教导我们,如同善恶由心一样,事情的好坏本无明确的分界线……好心办坏事、小善酝酿大恶的事情太多了;反之,小恶扬大善的事情也不胜枚举;”
“因此,王总总是要求我们,既然成为了小有权力的央企干部,那就务必要尽可能抛弃狭隘的善恶观和个人喜好,以尽可能全面的视角、以尽可能客观的态度、以尽可能长的时间跨度,去看待问题和执行决策;”“虽然【格己】这两个字包含的内容远不只如此,但那些话却是王总最常重复强调的……事实上,我们慢慢做到了一部分,这也是我们钻探公司今年那些动作在外人看来那么难以理解、甚至多有非议的原因。”
杜冰自然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钻探公司今年做出来的成绩虽然很有些亮眼,但非议同样不小。
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便是来自于那些兄弟单位的质疑:你们钻探公司既然已经凑出了那么多钱,那为什么不直接把钱借给我们,反而是全部撒向了农村基层?既然是打着解决本地企业三角债问题的旗号,那为什么不单刀直入地解决债务问题,而是让我们跟个小作坊佃工似的,按照那些农民的要求,把商品一件件地改出来再卖出去?
对于这个问题,她自有自己的看法,因此倒也全部在意,而是颇有兴致地笑了笑:“小恶扬大善么?”
“所以,这就是贵公司鼓动附近村民去临盘中学闹事的原因?”
“这就是杨科长你今天无视那些村民苦苦哀求,宁愿冒着损失四车紧急物资和被本人被扣押的风险,也要拒绝捐建希望小学的理由?”
对于人家看出来去临盘中学玩对等报复的那些村民是钻探公司指使的事,杨默一点也不奇怪,当下非常光棍地点了点头:“是的。”
杜冰闻言,并没有如同那些无脑圣母一样的恼怒之色,而是微微地想了想:“为什么?”
杨默耸了耸肩:“因为王总一直把一句话挂在嘴边:【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没有科学技术,没有先进的武器装备,那就是落后,一打就垮;然而,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没有人文精神,没有信仰,就会异化,不打自垮】;”
“对于武器科技什么的,我们不懂,所以没有发言权;但作为一个被孤立针对了十余年的西南企业,钻探公司对于社会人文这一块的感受,可就太深了;”
“用王总的话来说,就是这个社会病了,而且病得越来越严重……而造成这种现象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孵化社会人文的土壤逐渐出了问题……睡在一个满是细菌的脏床上,人怎么可能不得病嘛!”
说到这,杨默再次重重叹了口气,然后忽然扭头看这杜冰:“杜记者,你对土壤学有研究么?”
杜冰一愣,然后摇了摇头:“不是很了解。”
杨默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农田如果管理不当,又或者长期只种一种作物,就会滋生各种病虫害,微生物群会严重失衡不说,土壤的肥力也会被迅速耗尽一空;”
“所以,目前最科学的做法,就是先给这些农田喷洒一通足够剂量的清园剂,然后往土里埋撒一层厚厚的生石灰,把那些害虫和病菌尽可能地杀死!”
“但问题来了,在喷洒和拌埋这些药剂的时候,土壤里的有害病菌虽然被杀灭掉了七七八八,但原本还维持着的脆弱的微生物生态,也会彻底崩溃……虽然那种生态是畸形的、病态的,但毕竟也是生态……稍微有点常识的都知道,哪怕最糟糕的生态,也比没有生态要好得多。”
“所以,杀灭掉这些细菌和害虫之后,就必须要立刻埋肥料……而且最好是埋有机肥;”
“但另一个问题来了,仅仅只是埋肥的话,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繁殖出足够的有益菌来增强土壤的肥力,逐步构筑出一个相对健康的微生物生态,但毕竟耗时长久;”
“于是乎,最聪明的做法,便是是给这些农田上方覆盖一层薄膜,保证土壤的温度,然后时不时地浇一下水,促进这些有机肥快速分解和有益菌群的繁殖;”
“可是你要知道,有机肥里其实也免不了藏着一些有害病菌和虫卵,环境一适宜,那些有害菌落和虫子,也一样会孵化和繁殖……甚至还有些野草种子也会发芽,来抢夺土壤里的肥力;”
“所以,聪明的农户除了会时不时地把薄膜掀开,把那些杂草和害虫一一揪出来之外,还会认真去研究各种微生物和菌落群的最适宜繁殖温度,并通过控制温度和增加添加物来调节土壤各类微生物的结构。”
说到这,杨默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农户有着足够数据支撑,有着足够先进工具帮助的基础下完成的;”
“如果不具备那么完善的条件,用我们王总的话来说,最简单粗暴,也是最能见效的办法……就是填埋有机肥后,再把土壤消杀一次,然后测好间距,往土里面埋插一根根培植了好了有益菌群的基质,呵护着它们慢慢繁衍、慢慢扩散!”
这么一番指东言西的言论,杜冰如何听不出来讲的是什么?当下冒了一身冷汗之余,一双眼睛却愈加明亮。
“所以……当初钻探公司不惜得罪两家兄弟企业凑出来了七个亿,但又以债务置换的模式,坚决无比地投入到临邑县的农村基层里去……是在埋肥?”杜冰深深吸了口气。
杨默笑了笑:“一鲸落,万物生……王总其实是很向往海洋里面的鲸鱼的。”
杜冰点了点头,表情也变得尊敬了起来,感受了一下额头上传来的微凉:“所以,那一百所希望小学和那些援建项目……不,应该说那些项目所在的村子,被你们视为携带了大量有益菌的基质?”
杨默看了一眼她:“王总是上海人,他通过上海近代经济史的研究得出一个结论:不管是招商引资,还是促进本地民生经济和贸易往来,良好的营商环境其实是丝毫不输于区位优势的另一大核心要素……但国内目前对这块的重视显然不够,而钻探公司作为央企,自然有责任当这块试验田。”
听着这似乎有些答非所问地回答,杜冰又是重重点了点头,脸上的尊敬之色更浓:“所以,今天杨科长之所以无视于那些村民的苦苦哀求和人身威胁,也要拒绝援建希望小学……是在杀菌……不,是在控温?”
杨默点了点头:“王总认为,规则一旦定下,便不可轻改;如果我今天心软,答应了这些村民的要求,从表面上来看是皆大欢喜的一件好事,村民们得了好处对我们载歌颂德,我们公司也获得了好名声和种种便利……但实际上,这却是在害了他们,也害了我们,更是害了当初援投的那一百个村落,属于典型的小善酿大恶!”
杜冰思考了一阵后,点了点头:“以明阳之学律己,所言所行无一不与【致良知】这三个字相应,但细微末节间却又通融了法家的种种术法……看来齐鲁工农报的评价没错,贵公司的种种行为,的确让我们看到了积极促进工农关系的信新希望……而贵公司的王总,也的确值得人尊敬!”
听到对方褒扬王一诺,杨默脸上恰如其分地露出一丝欢喜,旋即很有些感叹地说道:“是啊,这近一年来,我们这些中基层干部虽然干的比任何时候都累,压力比任何时候都大;但同样的,也干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开心,更有满足感。”
“只不过……”
欲言又止之后,却是一阵无声的唏嘘。
杜冰扫了一眼杨默额间那抹情真意切的忧虑,有些好奇地问道:“杨科长,只不过什么?”
杨默微微地摇了摇头:“只不过钻探公司毕竟只是一家二级子公司,而且还是孤悬齐鲁的西南石油单位;虽然我们都知道王总的所作所为其实是为了造福一方,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他的,因此……”
话虽只说了一半,但明眼人都听得出是什么意思。
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
只怕是损害了某些懒虫和蛀虫的利益吧!杜冰在心里冷哼一声,别说她是《参考消息》的记者了,就算是普通报媒的记者,也对这里面的猫猫道道门清。
不过眼前这位年轻科长的忧虑也不无道理,钻探公司就算实力再雄厚,毕竟只是家二级单位,而且还是没有任何本土优势可言的二级单位,真要有人要想针对他们的那位王总,却也不是没有办法。
正在琢磨的时候,却听见杨默有些紧张的声音传来:“杜记者,不好意思,刚才失态了,让你见笑了,刚才的话当做朋友之间的牢骚听听就好了,请一定不要反应上去……拜托摆脱!”
求饶似地合十拜了拜,杨默似乎急于转移话题:“那个,杜记者不是有好多问题想要问的么?我只是个小科长,那些问题我是实在回答不上来……要不这样,我帮你约一约我们王总?以他老人家的学识,一定能给你一个清清楚楚的回复!”
看着眼前再度对自家王总露出孺慕之色的杨默,杜冰有些好笑。
这位年轻人估计是把那位王总真的看做是至高无上的偶像了,大约是觉得自己去采访那位王总,还得需要他热心地引荐才行。
你大概不是很清楚,我们《参考消息》的记者,别说区区一家二级单位的正处级干部了,就算把级别再往上调个两档,那也是直接是说见就见。
只不过……
今天这家单位给自己的意外之喜可是着实不少呢。
既然那位王总才是一切的关键人物,而这位总经理听起来又的确是一名非常值得尊敬的人物……
要不……见见就见?想到这里,杜冰笑了起来:“那好吧……就麻烦杨科长帮我们引荐一下了!”
………………
五分钟后,212再度缓缓动了起来。
看着旁边并座的人物已经由张文顺变成了杜冰,杨默暗自苦笑了一声。
这是害怕我这边提前给王一诺漏口风么?你这也太看得起我了吧!我连大哥大都没配一部,就算是想串串口供,也没这个能耐啊!
不过他其实倒不是很担心穿帮。
他在前面已经铺设了足够多的心里暗示,也已经将话题局限在了既定范围,不出预料的话,等这位记者见了王一诺后,话题主要还是集中在那些方面……事实上,根据穆大小姐以前偶尔透露的消息,杜冰这一类特殊性质的记者,也并不会把精力浪费在其它方面。
至于王一诺嘛~这货的确是王明阳的忠实粉丝,以他的学识广博程度,以及最近几个月跟穆大小姐交流的紧密程度,即便是突击访问,但想必怎么也不太可能在这种宏观论述题中失分的……甚至小宇宙爆发,考个120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呵呵~虽然今天这事怎么看都觉得有一丝古怪,但不管怎么样,自己既然答应了那个死胖子把王一诺送上青云飘走……
就看眼前这股清风,能不能送得动那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