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新担子
    4月20日，谷雨。
    冥冥春尽头，重解去时舟。
    作为第一批主动挂靠在钻探公司名下，且曾经喊出“会让喜相逢罐头厂要成为第二个庆丰食品”的李骏，其实一度以为自己当初的宏愿是个笑话。
    毕竟随着817肉鸡产业链的逐步完善，以及默默百炸项目的顺利全国招商，单论资产规模和社会影响力，庆丰食品已然是国内乡镇企业里最拔尖的那一批存在，想要与之比肩，谈何容易。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某位姓杨的大佬愿不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
    李骏很笃定，如果杨默愿意提携自己，给予自己一些指点和扶持的话，喜相逢罐头厂绝对有机会在三年内超越庆丰食品，成为食品行业里数一数二的存在……毕竟杨默金手指的威力无人不知，而罐头这一类产品在当下的国内外，无疑要比鸡排之类的玩意受众要广得多。
    只不过很可惜，虽然喜相逢这一年多以来，虽然参与了穆大小姐的北线贸易，杨默的轻重工业品交换计划，甚至入股了包括紫皮糖在内的数个平替项目，短线收益和中长期预期效益都双双拉满，可谓是赚的盆满钵满，但杨默对他却始终没有如同对待刘仙福一样，给他丢出几份锦囊妙计，然后让他独立负责一揽子项目。
    而这，才是李骏最渴望的东西。
    但凡有点社会经验的都知道，如果你只有钱的话，那只不过是圈里一头毫无反抗能力的肥猪罢了，赚钱这個过程中，背后积累出来的那些东西，才是真正最有价值的。
    只不过很可惜，杨默的牌局太大，喜相逢罐头厂里又没有吕莹莹这样的特殊人物就职，因此喜相逢这一年多以来即便是产能一扩再扩，各类业务触达点更是遍布了德州和兰陵两地近百个乡镇，但在某位年轻的大佬眼里，也不过就是一家勉强能让他记得住名字的下属企业而已。
    所以，当李骏接到卓君月这位小秘书的电话，告诉他杨默请他前往大华公司的总经理室坐一坐时，他心情的激动可想而知。
    要知道，杨默自从成为大华公司的总经理后，便很少插手具体的工作事宜了，就算是有什么指示，也都是通过张文顺或者是卓玛丽来传达，除非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向他单独汇报，否则要想见他一面，简直比中彩票还难。
    当然，卓君月也说了，今天被请过来的人不止他一个，还有其他人。
    但这不重要，所谓会越小越重要。
    能够被叫过来参与这种小规模的非正式会议，至少证明一个问题……
    这一次，自己很有可能要走大运了！………………
    紧闭着的大华公司总经理室里，杨默罕见地坐在了茶台的主位，一边叼着烟，一边捣鼓着罐子里由某位水蜜桃托朋友专门收过来的广别妖茶。
    见到杨默这么一副随意到有些吊儿郎当的姿态，屋里的其余四人忍不住喜笑颜开了起来。
    对杨默性格已经很有些了解的他们，自然知道，能让这位大佬表现出这么一副很有些松弛感的姿态，那至少说明，自己这些人的表现，已经够资格让杨默以一种“自己人”的态度来对待了。
    “啧~老大，你这茶……口味有点太重了吧！”
    紧急从东京赶回来的宋文轩抿了一口杨默泡出来的广别老寨后，五官有些扭曲。
    对于喝惯了红茶和岛国抹茶的他来说，这普洱生茶又苦又涩，偏偏杨默又是个口味重的，当下泡的这泡茶还增加了投茶量，他委实有些消受不起。
    杨默闻言，翻了个白眼：“老宋，不识货了吧，这广别老寨又被称作广别妖茶，喝的就是那股浑厚苦涩后口腔里转化出来的种种妙趣……再说了，不苦不涩能叫茶么，我看你丫的就是在英国待得久了，整个人都被掰的有些弯了！”
    此时的英国虽然还没基情四射到后世那种程度，但却也很有些名气了，杨默这是在讥讽这货红茶喝的太多，喝不了苦基茶了。
    在卓玛丽的窃笑中，宋文轩一脸无语地看着这货，自己只不过是说了一句这茶泡的浓了点，你至于上升到人身攻击的程度么？杨默放下公道杯，又接了一壶水在电磁炉上，然后转口问道：“对了，老宋，你那个酒店连锁项目还在推着么？”
    听到杨默竟然问起这事，宋文轩有些惊讶，想了想后却是没瞒着：“还在推，虽然我这段时间一直在东京那边打理着中日经促会岛国办事处的事情，但是国内连锁酒店的事情，下面人还是在继续推动着，偶尔我也会回国处理一些下面人无法处理的对接事宜。”
    说完，宋文轩解释道：“老大，我毕竟还是大华公司的办公室主任，当初为了这个酒店连锁项目，公司投入了不少资金和人力进来，我总不能让它半途而废。”
    他是怕杨默误会他“不务正业”，毕竟中日经促会那一揽子的事情，不管是从重要性还是从项目规模上来讲，都要远远超过他当初捣鼓的那个连锁酒店项目……而中日经促会刚刚成立没多久，正值梳理协调各种内部事宜的关键时期，任何一个疏漏，都有可能带来一大堆的麻烦和连锁反应。
    杨默笑了起来，轻轻摆摆手：“老宋你想岔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那个酒店连锁项目，如今发展到什么规模了？”
    宋文轩一愣，旋即在脑海里刮了刮资料：“自打我的工作重心偏向岛国那一边后，项目的进展速度便满了下来，目前为止，通过原有三产单位改装升级而来的普通酒店有11家，客房规模大约在3300间左右；”
    “而具有接待外宾资格的外事酒店就少的多了，至今为止也只有7家，其中有3家是我们石油系统自己的外事招待所改组而来，剩余的4家则是分布在汕头、蛇口和上海三个城市，总计客房规模大约在4200间左右。”
    说到这，宋文轩脸色有些发红，给自己稍稍找补了一下：“其实还有2家外事酒店的项目一直在接触在谈着，只不过因为这段时间我人一直在东京，所以进展速度有些不理想，等我把中日经促会的那摊子事忙完了，腾出手来，应该很快就能出结果……到时候外事酒店的客房规模扩大到5500间以上，应该不算很难。”
    也难怪宋文轩有些迫不及待地给自己找补。
    按照行业通行惯例，2000间客房以上的叫超级酒店；1000间客房以上叫大型酒店，500-1000间客房的叫中大型酒店。
    所以从这个划分中不难看出，宋文轩的那个连锁酒店项目，目前基本上全都是中型酒店。
    如果说普通酒店全都是客房数量五六百的中型酒店其实在当下已然不算差了的话，那么外事酒店业全是这种规模，那就很有些丢份了。
    你要知道，华夏一直很重视在外国人面前的形象，像涉外酒店这种宣传窗口，即便如今只是90年代，那也是按照星级的标准去修建和验收；而星级除了环境和硬件配置外，还跟客房数量的规模有关。
    所以，宋文轩之前捣鼓了近一年，结果出了本系统的那三家外事招待所外，只能捣鼓出4家新增的二三星级外事酒店，着实让他觉得有些没面子。
    其实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能新增4家中型规模的外事酒店已经很牛逼了，毕竟这些酒店全都是在蛇口、汕头和上海这种当下最繁华的地区，而且如今华夏的酒店业并不兴盛，横向对比的话，二三星级已经很有排面了。
    但问题是，牛不牛逼伱也得看是在谁面前，如果这份成绩单是丢在其他人面前，那自然是能斩获一大票子崇拜目光；但如果你面前坐着的是一个动则过亿大手笔，翻手一搅便是漫天风雨的妖孽，那么你这么点成绩无疑只是个笑话。
    杨默闻言，脸上却是没有任何的取笑之色：“嗯，18家各式酒店，总计客房规模7500间……是有点上不上下不下的意思。”
    微微一沉吟，杨默抬起头来：“老宋，这样，下个月月底沈兴会过来，与我们这边签署几家单位的战略重组协议，其中有一家单位就是专门涉及酒店、餐饮、会议、观光业务的公司……这家公司资产规模不算小，目前在四省七市里有着8家宾馆和招待所，虽然只有一家涉外酒店，其总客房规模却也逼近了3000间，与老宋你这边相比，其实也差不了太多。”
    说到这，杨默补充了一句：“虽然他们那边的客房规模同样有些上不上下不下的，但那是因为预算受限，如果预算相对充足的话，以他们的社会资源，要想迅速扩充规模，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可谓是潜力巨大。”
    一口将自己杯里的茶汤饮尽，杨默砸了咂嘴，然后满足地放下杯子：“不过虽然这家公司潜力巨大，但由于沈兴他们系统的特殊性，这些酒店天然具有着拥军、惠军的属性，所以许多制度跟普通酒店有不小的差异，各种内部优惠补贴政策之下，其财务管理与普通的项目有着许多的不同；”
    “所以……”
    “我的想法是，要不然干脆把这家单位单独摘出来，与你那边的项目进行重组和合并算了……反正都是酒店这一细分赛道的项目，就犯不着在公司层面再多绕一手了，这样反倒是麻烦。”宋文轩难以置信地看着杨默：“老、老大，你的意思是……？”
    杨默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笑骂起来：“亏你老宋好歹也是个办公室主任，做起事情来也是畏手畏脚的，既然可以借用林部长她们那边的资源，那直接借了就是嘛，犯得着在那疑神疑鬼的么！？”
    “现在好了，你拉不下脸面张这个口，这事我直接帮你敲定了……够意思了吧？”
    宋文轩表情有些古怪地看着杨默，欲言又止，最终却是只能苦笑了起来。
    众所周知，各类军产项目里，最有名、规模最大的当属施工建筑单位，其次便是地产和酒店项目，后世诸如保利、融通等单位的名字，估计是个人都听过。
    所以，有沈兴这个舅舅在，林家那边在酒店行业的资源和潜在影响力，可谓是丰沛无比。
    这也是当初宋文轩打算用酒店连锁项目来做成绩的一个原因，当初的他，你要说没有把脑子动到林家身上，那绝对是扯淡的……事实上，宋文轩新扩的4家外事酒店里，就有两家是在林家的帮助下谈定的。
    其实如果继续选择这种强强联合的方式做下去，宋文轩的酒店连锁项目就算远没有杨默的商业示范区项目那么亮眼，一年下来的成绩却也足够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只不过很可惜，亚运会期间杨默的一连串骚操作让宋文轩改变了想法，开始想要坚定不移地站在杨默的船上……既然要让杨默看得起自己，那自然不能继续采用这种所有二代都可以无师自通的项目推进方法。
    于是在之后的推进过程中，即便遭遇了种种不顺，但他依旧没再向林家寻求帮助；再后来，因为沈兴在轻重工业品交换计划的事情上始终没有给出相对积极的反馈，杨默对于消极怠工的林落苏很有些不满，甚至开始逐渐疏远起来；于是宋文轩就更加生不起让林家帮忙的心思了，甚至有好几次林落苏要想主动帮他解决项目上的一些麻烦，他都是婉言拒绝，为此某位茄子姑娘还伤心了好久。
    可结果……
    现在你告诉我，你跟林家那边和解了，还要跟沈兴那边达成合作，而且还是战略重组级别的合作？早知是这个结果，我当初还拒绝个毛线啊！
    左右自己已经在南洋华侨对接合作和中日经促会这两件事情上上充分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和价值，算是比较完美地通过了杨默的考验，转过身来在酒店连锁项目上多捞一点成绩，它不香么！？想起林落苏这段时间对待自己态度的微妙变化，宋文轩一阵头大，不过还是只能苦笑着点了点头：“谢谢老大了，如果两边能顺利重组，最多年底，酒店连锁项目应该能交出一份令人满意的成绩单来。”
    虽然后续如何去面对林落苏是一件很令人苦恼的事情，但这种业务契合度极高的重组，能带来的裨益却是肉眼可见的，因此宋文轩的这番感谢，倒也算得上是诚心实意。
    嗯……
    内有酒店连锁项目，外有中日经促会的那一揽子正在推进的项目，中间还夹着着南洋陈、林两家的投资对接，如果这几块都能做的出成绩来，想必四年之后，自己也可以挂着副处级甚至是处级干部的称号，正大光明地独挑一方大梁了吧？想到这，宋文轩隐蔽地扫了扫某位艳光越发逼人的轻熟少妇，眼中少了几个月前的那抹羡慕。
    别看你现在已经是德州城产基金的总经理助理了，风头一时无两；可你那无非就是运气好，先人一步得到杨默的肯定和赏识而已；
    人生是一场长跑，论及中期发力……
    卓姐，只怕几年之后，小弟我就要越过你了！………………
    杨默没有心情去理会下面人的这些无伤大雅的小九九，事实上，跟所有的管理者一样，只要不违反原则，只要别做出什么过激行为，他素来不反对下面人的良性竞争。
    聊完宋文轩的事情后，杨默拎起茶壶又冲了一泡茶，然后一边分茶，一边把目光转向始终都在规规矩矩在一边做着的覃鑫：“老覃，张主任自打开春之后，就动身前往喀什那边打前哨去了，这段时间都是由你和老何在管着默默百投……怎么样，还应付的过来不？”
    覃鑫闻言，习惯性的坐直了身体：“谢谢杨总关系，您放心，默默百投那边都一切顺利，一直都没出什么事。”
    说完，覃鑫小小地补充了一句：“目前默默百投这边主要还是何科长在代管，何科长是财务科长出身，之前也代管过一段时间的默默百投，对部门的各项业务都非常精通，有他坐镇，部门里的项目都井井有条的……我就是帮忙跑跑腿，主要就是帮着处理一下跟项目方的协调和对接工作，没费什么心神。”
    作为鑫泰公司前任经理，一个背了不知道多少年黑锅的倒霉鬼，即便是前年走了大运，认识了杨默，也被提成了副科级实权干部，但覃鑫还是跟以前一样，秉持着谨小慎微的态度。
    因此，即便他这个分管着默默百投协调工作和执行工作的副科长已经成为部门里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部门能够在那种连轴赶的节奏下依然没有出什么大的岔子，他可谓是居功甚伟；但在杨默面前，他还是一股脑的把主要功劳全部推给了何永义，仿佛自己就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打下手的人。
    杨默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我说老覃，你现在又不是整天背黑锅的鑫泰公司经理，我也不是唐副总那种整天喜欢甩锅的人，你至于在我面前整天躲在龟壳子后面么？”
    说着，摸出一根烟来发了过去：“别人不知道你这个默默百投副科长做了多大贡献，我能不知道么？自打穆科长一卸任，张主任又调到西疆那边出任务去了，所有的压力全部压在你和老何的身上，等于两个人干了三个人的活。”
    “老何那人我又不是不了解，你让他做评估，搞风控，研究那一堆数字背后的东西或许没问题，但要说到管理和安抚员工，沟通说服项目方，甚至两方一起碰撞创意，去一个个地具体解决项目中面临的问题……没有你，默默百投早就出大乱子了！”
    覃鑫闻言，差点哭了出来。
    那么多年的黑锅生涯，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他这个鑫泰公司的前任经理没有任何背景可言；但另一方面，却是钻探公司之前的那些领导，没有一个是懂三产项目运营的，也根本体会不到他以前种种建言的用心良苦；甚至后来调到默默百投这等强势部门，外人关注的也全都是什么时候投了多少钱进哪个项目，几个月后哪个哪个项目创造了多少多少的首期回报，仿佛只要目光精准，钱投进去就能立马给予回报似的……至于投资以后的各种矫正、各种说服，各种联手攻坚，各种资源的协调，仿佛一点都不重要似的。
    要命的是，这种观念不但存在于外人眼里，同样也存在于默默百投的投融部门里；要知道，默默百投的投融部门乃是核心部门，素来都是科长直管，张主任出差后则是由何永义代管，因此即便他觉得自家部门内部还有着这样的偏见，对于他和他直辖的执行部门很不公平，但自认为在资历和背景都差了人家一大截的覃鑫，还是只能捏着鼻子默默受了下来。
    可如今听到杨默，这位默默百投真正意义上的科长当面肯定了自己的功劳，并给出了客观而公正的评价，这如何不让他感动的想哭？
    要知道，如今的杨默早就不是一个单纯的处级干部可以形容，而在很多时候，你的工作想要得到一个公正而客观的肯定，又谈何容易？
    看到这位当了近十年受气包的中年男人那副感动的快要流泪的架势，杨默微微一笑，却是转过头来看向同样全程表现的如同三好学生的李骏：“老李，跟老覃一样，你这一年以来的表现，我也一直默默在关注着……不得不说，你们喜相逢罐头厂在很多方面做的非常好。”
    “是没有你们不断创新，研究出来那么多的新式罐头，要是没有你们坚韧不拔地不断开辟各种销售通路以及想出来的各种宣传和销售手段，就算是在各乡各村设立的业务合作点再多，那也不过就是一批子空有其表的面子工程而已。”
    李骏闻言，心中狂喜，脸上却满是谦逊和羞赧：“杨总过誉了，我就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罢了……我们喜相逢罐头厂没什么大本事，也只能在一些细枝末节上群策群力地多动动脑筋了。”
    杨默笑了笑：“我这人的性子，大家应该都有所了解才对，只要你的态度没有问题，又有足够的能力，那我自然是不能容忍这么好的人才被丢在垃圾堆里发愁发烂。”
    “事实上，我不管别人是怎么看的，但在我看来，不管是老覃还是老李，都是被沙子掩埋起来的珍珠，只要抹掉掩盖在身上的那层沙子，打磨以后放在合适的位置，那定然能够光芒万丈。”
    “所以……”
    杨默微微顿了顿，眼睛在覃鑫和李骏身上扫了扫，看见两人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紧张而期待的表情，这才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老覃、老李，你们两个想不想组成搭档，一起挑挑担子，等下个月的战略重组协议签订后，与新的团队一起，动身前往墨西哥，跟张主任一样，拓展出一片新的天地来？”
    ！！！！？？？
    墨西哥！？
    覃鑫和李骏一下子傻眼了。
    这是……
    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