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中静了下来,有风吹入,炭火红了一下,又黯淡下去。
亮光中,吕布脸上有些尴尬,好似最近没怎么注意钱粮的使用,将这淮西来的书生给逼的有些狠了,算一算最近军中用度是不少,偏生此时最大的来源赋税,因冬日的原由比之往常要少了不少。
火盆中发出噼啪一声。
吕布张了张口:“然则……可有何来钱的路子?”
下方四个梁山的老人相互看一眼,乔冽轻轻开口:“除非大王行宋时的事情,否则臣等也是无法。”
“或是增加赋税。”蒋敬突然开口说了句,抿了下嘴,又道:“只是臣不建议如此行事,辽东各地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尤其辽阳府一带曾经的大元占据区更是如此,贸然加税可能会引起百姓的抗争。”
脑海中窜出中平年间的事情,晃了下头,吕布开口:“这某晓得,历来起义者多是活不下去的人……”,摸了摸下巴,身子前倾一下:“可否让富户乐捐?”
对面四人沉默一下,摇了摇头,吕布靠了回去,自嘲一笑:“也是,若是富户肯舍善财,某也不必在此头疼。”
吕布站起来,在几人面前踱着步,半晌站住:“北来的灾民若是进入,就先收下,南边防治海寇亦不能停……”
揉了揉太阳穴:“让凌振、叶春、武胡的制造停一停,待明年缓过来再继续,现有的兵械、战船还算充足,可以等一等。”,转头看向刘敏:“如此可能接济那些灾民至开春?”
刘敏却转头看向蒋敬,这神算子心中快速盘算着,迟疑下开口:“依着往年光景,季春或孟夏时可脱冬装,距此尚有三至四个月,兵械、战船停造省出的银钱,若是夏日只赈济些吃食却是够了,然而如今国内处处用钱,这……”
迟疑着没将话说完。
吕布点点头,他又非蠢笨之人,蒋敬言下之意就是朝廷用钱处颇多,只是如此怕是不足以应对多出来的人口。
皱起眉头,看着四人开口:“那你等可有何建议?”
四人也是愁容满面,刘敏率先开口:“殿下见谅,臣是没有,或许……可以停发一些军饷?”
“馊主意。”吕布断然拒绝:“我等以武立国,此时学着宋廷对军饷下手,谁还肯为某死战?此事不可再提。”
“那臣没法了。”刘敏无奈拱手,其余三人对视一眼,也是摇摇头。
“罢了,将王府用度也削减一些。”停了一下,想起什么的吕布叹口气:“削减某的就行,后院的女眷还是维持原样吧,毕竟两人有身孕,雯儿也还小。”
“臣……记下了。”刘敏拱拱手。
“那不若将官员的也都削减一些吧。”乔冽陡然开口:“除却前线将士,后方的官员衙役的火炭钱可以适当削减,好歹官舍都翻新过,比之前四处漏风的情形好上不少,用不到那般多炭。”
李助捻须点头:“臣附议。”
“臣也附议。”蒋敬一旁点头。
“那户部可用的钱又多了一些。”刘敏笑了起来,神色轻松一些。
“行了,没事你等就退下吧,先把那些妇孺收入囊中。”
吕布挥挥手,神情有些疲惫,与人谈论钱粮比之领兵打仗还要累。
“臣等告退!”随后四人站起,向着吕布告辞,只是行到门口,李助迟疑的转头:“大王,此时已是安定,可要寻一正妃?”
吕布一愣,随即缓缓摇头:“此事不急……”,又重复了一句:“先这般。”
李助点点头,随即跨门而出。
吕布站在厅堂中看着房梁半晌,呼出口气,喃喃自语一句:“也该给个名分了……”
转身大步走去桌前,拿笔写着什么,不久,一则公文下发各处,邬箐、扈三娘、宿金娘三女皆封为侧妃。
随后大步而出。
……
天色将落,夕阳悬在天上,有气无力的发着光亮,街市上行人稀少,寒冷的天气将好在外溜达的闲汉冻入家中,焊在床上,也将靠卖果蔬为生的商贩冻的出不了家门,只靠余财度日。
马蹄踩着冷硬的地面发出得得的声响,与几辆马车交错过去,赤红的战马喷着白气,在前后侍卫的保护下走街过巷,在一家酒楼停下。
吕布下了战马,转头看看斜对过儿的花娘子楼,大气的楼房外挂着红色的灯笼,几个龟奴在外穿着冬衣,招呼着来往的大小官人进去喝酒、歇脚。
“在那地方?”披着黑色大氅的齐王歪了下头。
余呈上前一步:“错不了,军师没事的时候就爱喝花酒,常常好几天不着家。”
“他倒潇洒。”吕布嘴角勾了一下,转身进去酒楼:“某在二楼等他,你们去将他叫来。”
余呈应了一声,当下带着三个侍卫过去。
身后有人将马拉去后院,给了十几文钱的小费,仔细吩咐店家活计照料,又留下两个侍卫在此守着,随后才上去二楼。
此时尚未到饭点儿,人还不多,吕布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也不愿这些亲兵辛苦,让他们在周围坐了三四桌,点了饭菜,伙计一一记下,有人送来火盆放在脚边,方才退去准备饭菜。
将窗户开启一条缝隙,吕布就这般看着斜对面的,有新兵倒了热汤递来,他接过缓缓的喝着。
一碗热汤下肚,那边有熟悉的身影裹着皮裘走出大门,哆哆嗦嗦的一路小跑着过来,后面余呈与三名亲兵跟上,不多时就上来酒楼。
“见过大王。”王政拱手一礼,直起腰的脸上带着数个胭脂唇印。
“坐。”
吕布一指对面,他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处,自不会大惊小怪,只是饶有兴趣的瞥一眼满脸通红的余呈,随后看向落座的青年:“军师喜欢女子暖床,多娶几个在家就是,这般混迹青楼什么时候是个头?”
“大王这就错了。”王政摇头:“政混迹青楼,不过是因为里面多是可怜女子,整日挣扎在泥泞之中,为些许银钱而对人笑,臣这人天生心肠软,见不得她等不情不愿的样子,是以甘愿牺牲自身陪伴在她们身边,天长日久,她们清楚臣的为人秉性,自然不会只是因钱而笑,此时的笑是为臣,乃是发自肺腑,此臣之愿望,希望世间女子都能绽放开心笑容,是以常在花楼走动,洗涤她等心灵,愿其生活中有丝光亮照射。”
酒楼中渐渐喧哗起来,吕布坐在对面无言,半晌脸上抽搐一下,提起热汤喝了一口放下:“某还是第一次听到你这般言论,当真清新脱俗。”
王政自得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