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世承有种不妙的预感。
今天的感化祈祷让他感觉有些不一样,特别是对面那位牢友的眼神,看他时仿佛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并且除了眼神,他还发现了另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那就是对面这个人大拇指上竟然戴着戒指,或者说是扳指。
就连他的结婚戒指都被收走保管起来了,怎么还有人能带这么大的扳指进来?
他很是不解。
但就在他不解的眼神中,河世承突然感觉虎口处一痛,他立马看了过去想看看怎么回事。
可还没等他看明白,狱警又猛的敲了敲桌子,让他们开始就餐。
早饭很简单,大酱汤、咸菜配白米饭。
本来他锦衣玉食,吃惯了车允真做的饭,丝毫都不用为生计担心。
但来监狱不过几个月,他却觉得这个咸菜配白米饭就已经是人间美味了。
可他刚吃了没有几口就感觉心脏突然一痛,浑身瞬间就没了力气,身体也控制不住的开始抽搐了起来。
一阵碗筷餐盘打散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河世承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打着摆子。
“警察!警察!这里有人晕倒了!”
他对面的那个犯人见状连忙起身举手,惊恐的大喊了起来。
顿时食堂里所有犯人的目光都被躺在地上不停抽搐的河世承给吸引了过来。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都给我散开!都他妈给我坐回原位!”
几名负责看管秩序的狱警迅速冲了过来,用警棍朝聚集起来的那些犯人身上抽了过去。
“散开散开,都他妈散开!”
越来越多的狱警冲了进来,最后几个全副武装冲进来的狱警手上还握着半自动步枪。
“医生,快!这边!”
有人指挥着早就在外面准备好的医生抬着担架冲了进来。
“医生,犯人情况怎么样了!”
负责管事的那位狱警凑到医生身边轻声问道。
“心脏出现了问题,需要马上保外就医!”医生简单翻了翻瞳孔后断定。
“好,你们先把犯人抬出来!”那位狱警命令道。
医生点了点头,和助手一起将河世承抬到了担架上,紧接着立马抬起担架朝着食堂大门狂奔而去。
河世承此刻只觉得心脏一阵绞痛,四肢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但他的意识还清醒着,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嘴里在不断的吐着什么。
应该是白沫。
头顶上的画面不断移动,是他这几个月来已经看着比较熟悉的天花板。
食堂、走廊、大厅、门卫,最终到达平时放风的广场,他感觉自己被抬上了一辆救护车。
河世承只听到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应该是监狱大门被打开了。
此刻的他脑子里只想着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向来身体还算强健,心脏更是没有问题。
不可能跟医生说的那样是心脏类疾病。
突然间,他想到了刚刚和他一起握手感化祷告时的那位狱友,肯定是虎口处那一下的刺痛!
他的扳指上一定藏了什么东西!
有人要害他!
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伴随着一阵冰凉液体的注入,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渐渐模糊了起来。
眼皮也愈发沉重,就像千斤重的秤坠着一般。
最后再也撑不住,河世承缓缓闭上眼。
“金狱长,事情办妥了。”
救护车上,那名医生看了一眼彻底昏睡过去的河世承,掏出电话给金狱长打了过去。
监狱里,金狱长长舒一口气,挂断电话后直接给徐敬龙发了个信息。
【事情已办妥,信息请删除】
做这种事就是在赌,但想要进步,想要手握权力,不赌就不可能获胜。
只希望他在徐敬龙身上下的赌注能够获得回报,能让他从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迈入大警察厅。
............
首尔地级法院,3f号法庭。
今天上午是邢宇赫的公诉审判,姜世诚为公诉人,邢宇赫为被告人。
法官姜世诚并不认识,但他可以确定这个法官没有收别人的钱。
其实他是想让河智妍来当主审法官的,但河智妍总是以亲属避嫌的规定拒绝主审。
和妹妹不同,河智妍总想着要维护他的名声,哪怕这一个个的业绩摆在她面前她也丝毫不为之心动。
这让姜世诚有些可惜。
众人按照流程走了一遍,随后直接进入了双方提交证据互相辩护的环节。
邢宇赫本来还自信满满,但在姜世诚将他埋藏在心底的那些秘密案件一个个公布出来的时候。
他彻底醒悟了。
特别是他的辩护律师金律师被姜世诚质问的节节败退,拿不出证据的时候。
他彻底绝望了。
金律师恐怕早就成了姜世诚的人,他始乱终弃,跟了姜世诚。
此刻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扑克牌里的大小王,一张是拿在他手中的身份证,一张是他脸上此刻的表情。
“阿西吧,你这个混蛋!你骗我!你他妈和姜世诚是一伙的!你们合伙来坑害我这么一个二十几岁的纯情少男!”
趁着法警没注意,他猛的扑到了自己身边的金律师的身上,撕咬捶打谩骂,能用的武器无所不用。
“救命啊,救命啊,被告要杀辩护律师啦!”
金律师在邢宇赫身下不停的挣扎扭动,保护着自己的重要部位不受伤害,口中高声求救。
“松手!住手!”
“把他们给我拉开!”
主审法官使劲的敲着手上的木锤,冲着正在扭打起来的两人和法警大喊道。
自己负责的庭审上出现暴乱,自己是要负责的。
他现在只想把邢宇赫这个小崽子给当场踹死。
几名法警迅速从邢宇赫身后扑了上去,几人一边搂着腰一边抓着肩膀,但邢宇赫被铐住的双手直接罩住了金律师的脖子做出了情侣亲吻的动作,这让几名法警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他给拉开。
而旁听席上,一众受邀而来的媒体记者见状纷纷拿起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开始拍起照来。
“不许拍,不许拍!把那些记者的相机都给我拿来,把照片都给我删了!谁让他们把相机带进来的!”
主审法官在审判席上小锤子敲的都要冒烟了。
本来发生被告说原告和被告律师合伙造假的事就已经足够让人浮想联翩了,现在被告还和被告律师打了起来。
甚至这些该死的记者还当着他的面拿相机拍个不停,这不是在毁他的职业生涯吗!
至于姜世诚,此刻正老神在在的站在法庭中间看着这幅闹剧。
“举报,我要举报!”被两名法警扭着肩膀压着的邢宇赫冲着主审法官面容扭曲的嘶声喊道。
“举报什么?”
听到被告要举报,主审法官顿时就警惕了起来,一般被告要举报那都是潜在的翻案行为。
他不得不谨慎。
“我要举报姜世诚暴力执法、虐待犯人!”邢宇赫不断挣扎着大喊道:“我要找法医给我查看身体,我身上肯定有被他们殴打的伤势!”
此话一出,场下的记者和来旁听的市民们顿时纷纷惊呼出声。
“真的吗?姜检察官竟然暴力执法?”
“我记得他以前公诉的时候就有犯人当庭举报过。”有人小声提醒了一句。
“不会吧,姜检察官看上去也不像会动拳头的人呐。”有女记者看着姜世诚的脸,不由得质疑道。
不过不同于他们,有不少人的情绪似乎很激动,话里话外明显带着些仇富心理。
“就是要打这些资本家的后代,他们吸我们的血,姜检察官是在代替我们正义执行!”
“就是,他那么多犯罪证据都摆上来了,明显就是个作恶多端的社会渣滓,打了又怎么了。”一名女市民帮姜世诚据理力争。
长得这么帅,就算是家暴她也愿意了。
拳头打在身上她保证哼都不哼一声。
不过与他们的反应不同,主审法官听了邢宇赫的话后转头直接看向了姜世诚。
眼神中带着质疑。
“审判长,他的话简直就是污蔑!”
姜世诚站得笔直,手指着邢宇赫断喝一声。
“姜检察官,被告人可是说他身上有伤势的,只要让法医稍微检验一下就能确认,那你这边可有什么可以反驳的证据?”
“自然有!”姜世诚从自己带来的文件里抽出两张照片,放在了法庭里的放大投影仪上。
很快,法庭里的大屏幕上就出现了两张伤势判定的照片。
在照片里,两名搜查官的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很明显的伤口。
“这就是证据!”姜世诚指着照片,目光从审判席上转移到了场下众人的身上。
“我的搜查官在抓捕犯人的时候遭到了犯人的强烈拒捕行为,并用武器对抓捕人员造成了身体伤害,所以我们不得不强行抓捕,因此可能会在犯人的身上造成一定程度的伤势。”
铿锵有力的说完这句话,姜世诚又重新将目光看向了审判席。
“审判长,我们都是司法人员,应当以维护正义、惩戒犯罪为己任!”
说完他就面带微笑的等待着审判长回应。
审判长手握小木锤,嘴角抽了抽。
姜世诚话里的意思很明显。
我俩才是一伙的,你没必要为了这么个必定要进去的家伙跟我作对。
一想到眼前这位年轻的副部长检察官最近风头正盛,审判长握着小锤的手颤了颤。
最终还是落了下去。
“尊敬的各位......在法庭的正义之光下,我们做出了公正、权威的裁决。”
“根据证据和双方辩护,本庭裁定被告邢宇赫犯下强健、轮剑、蓄意杀人、收买原告制造伪证等总共11项罪名,共判决有期徒刑二十八年零三个月,如有异议可向最高法院申诉!”
“本次庭审宣布休庭。”
说完,他重重的敲了三下,随后放下木锤,拿上文件逃也似的离开了法庭。
邢宇赫听到那个二十八年零三个月的数字,就宛如遭受晴天霹雳,顿时就愣在了当场。
不过他也只是愣了一刻,下一秒就立马赤目圆瞪的怒吼道:
“阿西吧!你们这群官官相护的狗官!你这个背信弃义的混蛋!大韩民国在你们这群人的手里吃枣药丸!吃枣药丸啊!”
太黑了,简直太黑了!
姜世诚手捏法律的武器,简直就是为所欲为!
并且他们这些狗官官官相护,把他们这些辛辛苦苦赚了一点钱的有钱人当成钱包一样想用就撕开,不想用就放着。
有谁能为他们资本家做主啊!
但姜世诚只是侧着身子面带微笑的看着他,眼中带着浓浓的不屑。
他嘴唇微启,无声的说了一句话,随后回身朝着旁听席的众人鞠了一躬。
虽然这句话没有声音,但在邢宇赫的耳中,却如擂鼓震天,让他彻底破防。
他看懂了姜世诚的口型,说的是:“我就是在针对你。”
无视着身后记者们的挽留和提问,姜世诚转身就离开了法庭,走出了法院大门。
和他一同被带出去的还有已经浑身瘫软,如废人一般的邢宇赫。
法院大门外此刻已经挤满了记者,在姜世诚出去的那一瞬间,各种闪光灯和快门声此起彼伏。
他微笑着面对众人,等大家将照片拍完之后又深深鞠了一躬。
最后挤开众人,坐上了回地检的车。
............
“什么,他竟然死了?”
地检,办公室。
姜世诚看着韩善民一脸难以置信地问道。
“是的部长,您出庭的时候手机没有带,是部长您的妻子打过来的。”韩善民递上了姜世诚的手机。
姜世诚赶紧拿过手机一看,发现河智妍的确打了好几个电话。
没多想,他赶紧回拨了一个过去。
“智妍,你大哥他怎么了?”电话一接通他就问道。
“他......监狱长说他今天早上吃饭的时候突然口吐白沫、抽搐倒地,送到医院的时候就已经......”河智妍的情绪显得有些低沉,不过姜世诚能很明显的听出来她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不然恐怕就不仅仅是低沉了。
“那他现在在什么地方?我马上接你一起过去看看。”姜世诚想了想后说道。
“就在离监狱最近的那个医院。”
“行,你在法院呆着,我过来接你。”姜世诚说完这句话后就挂了电话,拿上车钥匙就要离开,不过他在离开前又向韩善民吩咐了一句:
“你和法院说一声,让法院把邢宪的庭审延后,不过今天下午四点前应该能赶来。”
“是,我这就联系。”韩善民点了点头,直接两步上前拿起了姜世诚办公桌上的座机听筒,熟练的输入了号码。
而姜世诚则迅速取来车子,一路疾驰到了首尔地级法院门口。
他刚刚就是从这回去的,也不过就十分钟前。
而此刻河智妍已经站在法院大门前等他了,甚至似乎是刚刚出庭,连身上的法官法袍都没有脱。
姜世诚下了车,走到河智妍面前。
河智妍并没有哭,甚至脸上连明显的伤心的表情都没有,但她微红的眼眶却隐藏不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毕竟河世承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哥哥,最多也只是违法犯罪,并没有做过太多丧心病狂的事。
如此年轻突然死亡,还是名义上的亲人,对于河智妍来说也只是第二次遇到。
上一次是她的母亲。
“没事,他本就和你们没什么关系,心更不是向着你们的,死了就死了。”姜世诚上前摸了摸河智妍的脑袋,随后将她轻轻的搂在了怀里。
感受着怀抱里忍不住微微颤抖的身体,姜世诚却没有任何的伤心。
甚至只有高兴。
对于他来说,河世承死了更好。
只是不能由他来动手。
而现在只是有人帮他出了这个手,他感谢还来不及呢。
至于为什么笃定是有人出手,那是因为他完全不相信河世承会是自然死亡,他只相信自己的猜测。
有人想警告自己。
不过他又必须配合的这件事演一出戏,演绎出大舅哥被人在监狱里谋害之后愤怒的检察官的形象。
正好他非常擅长演戏。
“你放心,我作为检察官一定会将他的死因查的清清楚楚,就算他人不怎么样,但也不能让他死的这么不明不白。”姜世诚拍了拍河智妍的,随后双手握着他的肩膀将他推开,眼神里带着鼓励说道:“走吧,我们去医院。”
“嗯,去医院看看。”河智妍轻咬红唇点了点头。
随后,姜世诚便拉着她的手一起上了车,朝着河世承尸体所在的医院开去。
路上,沉默了许久的河智妍突然扭头开口问道:“嫂子知道了吗?”
“你打个电话问一下吧,总归要通知她一声,毕竟是她丈夫。”
“好,我打个电话。”河智妍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拨通了车允真的电话。
听着电话里车允真淡定的语气,姜世诚就知道她已经收到了这个消息。
打完电话河智妍便说嫂子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哪怕是要准备准备,估计今天下午就到。
随后两人便没再说话,车子一路开到医院门口。
下了车,医院门口已经有人提前等他,看样子应该是江北区警察署的警察。
河世承所在的监狱就在首尔最北边的江北区,就近的医院也是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