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石油,只能应用于民生领域吗?战争用途呢?”朱祁钰道。
北周时就有将石油投入战争的案例,北宋制造燃烧弹,用来守城。
“若制成炸弹,放进大炮里发射出去,炸开后一片火海,灭不了的火,会是怎么样?”
“或者说,制成火焰弹,用于水战。”
“之前诸卿劝朕说,兵将太强,不是好事。”
“倘若大明将军将之强,变成军械之强呢?”
“军器局制造出各样的战争器械,兵卒训练几天就能投入战场,不需要很高的战争技巧,是个人就能上战场。”
“那样的话,武将可能乱政?”
这是改变战争的形式。
从重强兵,到重器械,兵卒变成了消耗品,这是现代战争的形式。
朝臣陷入深思,其实从五代时就开始限制武将,宋朝更是用两百年毁掉了武人的脊梁,泯灭武人思想,把中华从一个好战民族,变成一个彻底的农耕文明、逆来顺受的民族。
和平,烙印进入每个中华人的骨子里。
却不知道,汉唐华人如何好战,开拓大片疆域,雄风豪迈,气吞万里如虎。
但从北宋开始,北宋用两百年时间改造了汉人,汉人变得小富则安、变得唯唯诺诺、逆来顺受。
从北宋开始,变得一味守成,满足于狭小逼仄的疆域,并以天朝上国来麻醉自己,沉溺于幻想,不肯面对现实。
归根结底,是五代乱世,武人乱政,把北宋统治者吓怕了,他们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彻底打碎了中华人的脊梁!
北宋打碎了以前所有的武人建制,用指挥使制来替代原有军制,无限降低武人的地位,把开拓精神变成守成。
千防万防,把汉人防成了唯唯诺诺的民族,变成了忘记开拓进取、小富则安、崇文弃武的民族!
经过两宋四百多年,汉人思想彻底定型。
太祖皇帝再造中华,照单全收,盖因这样的明人,更利于统治。
甚至,太祖皇帝进一步改造汉人,把人拴在土地上,变成家天下的奴隶。
再去除武庙,进一步降低武人的地位;同时,因为民贵君轻之争,差点将孟圣踢出文庙。
在两宋的基础上,进一步把明人改造成奴隶,充满了奴隶的思想。
若这样发展六百年后,华人就从骨子里开始自卑!逆来顺受的自卑!甚至会自卑到了极致,永远站不起来的自我矮化。
不敢打别人,只会怀疑自己,去媚强欺弱。
甚至,会污蔑自己的老祖宗。
但他们却不想想,若祖先都是一群懦夫、一群自卑的胆小鬼、逆来顺受的可怜虫,哪来的万里疆土?
古往今来,华夏哪个朝代乱世,不是世界最卷的乱世?英雄如雨后春笋般崛起,明君名臣名将哪个不是放眼世界最强的存在,甚至,放眼全世界同时代任何一个国家,一个小渣渣都能去当皇帝。
看看被打跑的匈奴、突厥、蒙古、西辽,哪个不是在世界任何地方作威作福的存在?
可为什么从两宋之后,一切就变了呢?
为什么?
因为统治者在磨灭汉人骨子里的好战性!
用奴性,替代人性。
朱祁钰要释放出汉人的血性!再现汉唐豪迈!
他不怕造反,因为世界太广袤了,只要疆土足够大,怎么也能守住这万里疆土的。
何况,工业化推进,造反的成本会增加,他只要掌控工业化,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起码中华之地,不会再乱了。
“陛下,凭借这小小的石油,就能改变千古难题?”陈文怔怔道。
“能!”
朱祁钰认真道:“只要把石油研究透了,武将乱政的局面,将不复存在。”
朝臣看向还在燃烧的煤油灯。
燃烧了一个半时辰,灯油没损耗多少。
关键大殿内没有难闻的气味,若燃烧石油,味道能把人熏吐。
朝臣都在深思。
“好了,景泰灯和铺路之事,交给姚卿,其他人暂且退下吧,姚卿留下。”
朝臣谢恩后退下。
姚夔则在盘算着,若想在一年内,把北直隶的路修完,恐怕要征召五百万人上下。
人手有多是,问题是没石油呀。
玉门有,从玉门采集,运送回来,怕是需要几年的时间。
最关键的是,需要大批铁锅来熬,大明缺铁呀,军械需要用铁,民间农具需要用铁,用提的地方太多了。
还有一个问题,玉门的油到底有多少,够北直隶铺路吗?
“姚卿在想什么呢?”
姚夔微微一愣,把心中疑惑说了出来。
朱祁钰笑了起来:“姚卿,朕只是说说罢了。”
一听皇帝似乎打了退堂鼓,姚夔登时急了:“陛下,灯油和石油路是重中之重,有再大的困难也要修!”
“当然得修。”
“你这就组建修路局,暂时挂在户部下面。”
“派人去玉门、延安府开采石油,石油矿承包给当地富户。”
“然后在当地建厂,也挂在户部下面,就地冶炼,炼成灯油和沥青,等沥青凉透了后,装船运输。”
因为沥青是固态,运输要比运输石油更方便。
“浚通江河,勾连京师到石油地的江河,充分利用河运。”
“铁锅不够,朕已经派人四处去寻找铁矿了,过几个月就会有消息。”
朱祁钰派人去辽宁鞍山寻找铁矿了。
鞍山铁矿,是露天铁矿,虽然很深,但以这个时代的工艺水平,应该是能发现的,至于开采难度,视情况而定吧。
“正好,修缮黄河已经开始动工了,正在黄河源头开始施工,可先疏通水道,拉近入京的距离。”
“若产量巨大,可在玉门、延安修路,西北的路也得修!”
“先修主路,以后天下的路都要修!”
“朕有钱,这些钱躺在国库里,不如拿出去花掉,再收回来,这叫流通。”
朱祁钰的意思是,别省钱。
“老臣谢陛下宽慰。”姚夔行礼。
“姚卿,你若能将全国路修通,你能凭此功入文庙!”
朱祁钰得给姚夔挂根胡萝卜。
姚夔眼睛一亮。
“朕会为伱树碑立传,彰显你修路之功!”
煤油灯的大声望,被皇帝一口吞下,那么修路之功,则送给姚夔。
咔嚓!
正说着呢,煤油灯忽然裂了。
灯油流了出来,噗的一下火焰烧做一片。
冯孝惊恐地挡在皇帝面前,立刻让人去端水来!
“千万别用水!”
朱祁钰吓了一跳,煤油灯着了不可怕,要是泼水整个大殿都得着。
地毯瞬间着了起来,木制家具也跟着燃烧。
火势开始变大。
“请陛下移宫。”姚夔也挡在皇帝前面。
冯孝大急,费璠没有告诉灭火的办法呀!
这火怎么灭呀?
“无妨,取些沙土来,用沙土灭火!”朱祁钰颇为淡定。
姚夔担心皇帝发生意外,求皇帝避险。
太监用沙土盖在火焰上,隔绝氧气,过了一会才熄灭,发出刺鼻的黑烟味道。
“这玻璃太脆了,烧着烧着就会裂,该换一个质量更佳的容器,让费璠研制耐烤的玻璃,先用铁器盛着灯油吧。”
虚惊一场,姚夔松了口气。
“陛下,以此制作成猛火油,必然能助项督抚,荡平贵州。”姚夔道。
而在贵州。
首战战败,项文曜颇有几分气馁。
从景泰八年开始,军将日子改善,结果军卒战斗力暴跌,比原来还大有不如呢。
改卫军户制为募兵制,已成大势所趋。
这些原卫所兵,都等着改军籍为民籍,好好过日子去,谁有心思打仗呀。
他们作风懒散,把招募的兵卒都带坏了。
项文曜想一口气把人都解散了。
却不能这样做,直接解散,这些新招募的兵卒,会落地成匪,贵州山路崎岖,遍地是土司,本就难以剿灭,再加上这些军匪,有他头疼的。
项文曜想了很多办法,但都不是长久之策。
中枢回复的御旨到了。
还送来一批猛火油。
猛火油是用石油和硫磺为底料,辅以硝石、磷、火药,放于密封陶罐之中,由大力士来投掷。
这是加强版猛火油,皇帝赐名猛火炸弹。
流行于宋代的猛火油,多用于守城,攻城中,小小的火焰难以打开局面,这种东西早就淘汰了。
所以,军器局研制的猛火油则不一样,里面加了炸药,只要碰到硬物炸开,就会喷射出火焰。
这批猛火炸弹是拆分运来的,到了黎平府后,由军器局的人组装。
“这是夜战利器呀!”项文曜有感而发。
直到六月初四,陶成才姗姗来迟。
来迟的原因是广西兵不愿意征战。
碰到和项文曜一样的窘境。
愿意为国征战的广西兵太少了,他们都愿意吃饷造娃,就是不愿意上战场。
方瑛在广西杀了很多人,广西兵发生小规模哗变,都被镇压了。
斗米恩,升米仇。
给兵卒好处,反而给出仇来了!
方瑛杀了一批底层军官,重新组建军卒,才强征五万人由陶成带领入黔。
为了整军,广西建设停了两个月。
而广西进入炎热的夏季,建设工作不得不暂停。
方瑛则下令,遣散农工,专心整军。
并实行最严苛的军法。
最难的是,这些广西土人还不能释放出去,一旦放出去为民,就会贻害地方,落地为匪,到时候怎么剿灭?
广西遇到了难题,不停给中枢写奏报,请求中枢解决。
项文曜则和陶成商量,如何打这一仗。
项文曜叹了口气:“军纪司密信,这些广西土人,不必回广西了,内阁还会令方总督大肆增兵。”
“项督抚,这是何意?”陶成愣神。
“玉石俱焚罢了。”
项文曜小声道:“本官先跟你说明白,让你有个心理准备,此战不必吝啬军力。”
咕噜!
陶成吞了吞口水,中枢这是让广西蛮和贵州蛮火并,汉人渔翁得利呀。
广西兵不服管教,拿到战场上消耗掉,战功正常算,战抚正常发,神不知鬼不觉,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本官已经和湖南的韩督抚打了招呼,我贵州动,他湖南也动,深入湘西剿匪。”
项文曜指了指黎平府的对面,湖南靖州。
“同时剿!”
陶成隐隐猜测,从广西调去湖南的狼兵,也是用来消耗的吧?
“六月贵州炎热,咱们只打夜战,白天不动,昼伏夜出。”
项文曜道:“本官已经收买了大批熟苗,可为我们领路。”
准备三日之后。
陶成率领五万广西兵,和贵州兵一万二千,合并为六万人,浩浩荡荡进山剿灭土司。
第一战,从开泰出发,沿着亮江,第一个是谭溪司。
战船皆是贵州南三府建造。
船上除军粮外,还有大量银币、丝绸、瓷器、布匹等财货,约有上百船,全是宝贝。
行驶的时候,还把银币打开,迎着阳光,让岸边的土人看到。
项文曜也不怕广西土兵抢,因为这些人都有了家眷,有了牵挂,敢在船上抢东西,全家都得死。
在岸边下船。
陶成挥军入驻谭溪司。
谭溪司世袭土官金玉卡,早已汉化,听说天兵杀来,他第一反应是不信的。
直到天兵兵临山寨,他才知道,大明天兵真的来了。
他立刻迎上来,用流利的汉语和陶成交谈,竟想附从天兵,征伐最近的龙里司。
土司为大明征战,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战胜之后,财货均分,地盘、人口归土司。
金玉卡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
“好呀。”陶成诡异而笑。
谭溪司和龙里司,世代为敌,彼此征伐不休,金玉卡以为能吞并了龙里司地盘呢。
噗!
可是,好梦没做完。
他就看到自己的腔子,摔倒在了地上。
一颗大好头颅,掉在地上。
“兄弟们,杀光喽!”
陶成凶厉爆吼,他根本不需要什么仆从军,就打而已,反正不必在乎广西兵死活。
广西兵打仗带死不活的,对打仗不感兴趣了。
狼兵变成了乖狗。
盖因大明养得太舒服了,在安南顿顿吃得饱,媳妇四五个,天天造娃,腿都软了。
又有了儿子,有了香火,家里又有钱,当然不愿意打仗了。
“按首级记功!”
“无功者,就地斩首!”
陶成厉吼:“立下大功者,这里的娘们,他先挑!这里的财货,他先取!”
本来疲软的狼兵,立刻焕发了凶光。
一个个如狼似虎,冲进了山寨里。
苗兵也善战。
广西兵碰上苗兵,关公战秦琼。
广西兵装备着全套装备,腰刀、藤盾、纸甲,外加一支狼筅,善射的还装备一支弩机,一壶箭。
普通兵没有火铳,有专门的火铳营,碰上杀入山寨的战争,火铳兵不如狼筅兵好用。
苗兵也很善战,但亏在装备上。
同样的狼筅,互捅一下,广西兵有纸甲防御,他们则被捅个窟窿。
很快,一个山寨就被拔除!
“烧了!”
陶成收集俘虏之后,下令烧毁!
之所以这么绝。
是广西兵必须得见血,不然这群兵就废了,根本打不了仗,先打一个小的,让他们开开胃,习惯征讨的生活。
如果上来就打大仗,这些兵会立刻叛逃,要从小仗一点点打,积累信心,积累凶气,用鲜血铸就战功。
然后率军往下一个山寨。
层峦叠嶂的大山里,遍布着各样山寨。
让熟苗和俘虏领路。
一个寨子一个寨子的挑。
陶成也不在乎时间,项文曜都不急,他急什么?
在谭溪司足足十一天。
才把所有寨子推平,收降四千多人,妇人有两千五。
全部装船运走。
见了血的广西兵,个个凶顽,扛着狼筅,在崎岖的山路里面走,也不喊累了。
军心渐渐找回来了。
龙里司已经收到消息,谭溪司近万人大寨子,竟被明军夷平,龙里司上下群情激奋,对明人口诛笔伐。
然而,转瞬间兵临城下。
龙里司结寨自保。
“轰开!”
陶成让人把重炮推出来,对着寨门就轰。
轰的一声,寨门四分五裂。
结果,露出了厚厚的石头。
城头上传来龙里司土人的哄笑声。
“他娘的,这是山寨还是城池啊?”
陶成目瞪口呆:“攻城!”
这城池建在山涧里,外面看是寨子,结果把木栅栏打烂后才发现,这是个石头城啊,建在山涧里的石头城。
城墙厚得要命,地势险峻,想攀爬上去都没地方。
咻咻咻!
寨墙上射箭。
有兵卒倒在地上惨呼,箭矢有毒!
陶成不得不收兵。
在二十里外扎营。
项文曜和陶成商量:“驱赶俘虏攻城。”
“妇人居多,送去城里,也是一笔进项。”
陶成可不是好心,而是妇人值钱,直接卖掉。
这是光明正大的贪污。
项文曜瞅他一眼:“别把手下的兵卒当成傻子,你强行驱赶他们攻城,早晚丢了军心,将无军心,如何统兵?”
陶成也是读书人,微微叹了口气:“罢了,把妇人留下,派老弱攻城,消耗箭矢。”
“下次杀得别太狠,留些攻打下一个城池!”
陶成摊摊手:“大人有所不知,标下以财货、妇人诱之,官军才肯出力。”
“这些兵都养废了,不敢打仗了。”
“要不是放任他们屠城,让他们见见血,估计都会吓尿裤子。”
“标下何尝不知,屠城有伤天和呀,问题是这些狼兵,心里只有财货和娘们,别的什么都没有。”
陶成表示无奈。
项文曜眼眸一阴:“倘若我们不给赏赐,他们岂不会投诚敌人?”
陶成沉默不语。
五代武人,不就是这样,战前邀赏,不给就叛逃。
“全部消耗掉!”
项文曜眸中发狠:“这样的兵,不养也罢!”
翌日傍晚。
陶成驱赶俘虏消耗箭矢。
再派兵攻城。
反复几日,竟被挡在龙里司。
“如此一座小城,都难以攻破,如何荡平贵州?”
陶成气恼道:“传令各军!”
“先入城者,城中宝物皆归他所有!”
“他战死后,本将也必将所有财货收集起来,送给他的家人!”
“他的儿女,就是本将陶成的儿女!”
“决不食言!”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当天晚上,有勇士爬上了城墙,往城中投掷一枚猛火炸弹。
火焰炸开,火油烧到了人的身上,扑不灭,导致无数土人被烧伤,死者十几人。
接连投掷两枚,城上士气暴跌。
后面的兵卒顺利攀爬上城,从里面打开了用石头砌死的城门,攻入城中。
放任兵卒屠城,见血。
难怪这座城池大炮轰不动呢,建在山缝里,城门的石头有一丈厚。
第一个爬上城墙的人被抬过来。
他挣扎着爬起来,跪在地上:“大人,小的爬上去了!”
“这城中财货统计出来后,都是你的!”
陶成安他的心:“看见官船上的银币了吗?若被同袍拿走了财货,本将补给你银币!”
“本将说话算数,亏不着你的。”
广西兵疯了似的进城去抢,让他们拿出来,无异于逼反他们,不如陶成来补。
“谢大人!”那人心花怒放,说汉语还不太流畅。
他跪在这里不走。
“还有何事?”陶成问他。
“大人,小人受了重伤,难以在军中效力了,想解甲归田,回家过日子。”
得了大功,就不想当兵了。
人之常情。
“你叫什么名字?”陶成问他。
“小人汉名欧庆。”
这人应该是欧信手下的兵。
土人改汉名时,要么以地名为姓,要么是以主将的姓为姓,所以军中涌现出一批姓欧的,姓朱的,姓方的。
陶成把他扶起来:“欧庆,你是勇士,斩将夺旗的勇士。”
“本将虽不舍得放你走,但你既然要走,本将也不留你。”
一听陶成同意,欧庆喜笑颜开,刚要磕头谢恩。
陶成话锋一转:“但你想过没有,没了官身庇护,别人抢你的钱可怎么办?难道不远万里,来找本将鸣冤吗?”
欧庆一愣,这……
“你暂且养伤,考虑清楚,若执意要走,本将绝不拦你。”
斩将夺旗的,是猛士。
猛士也有小聪明。
欧庆跪在地上:“小人若不要这些财货,大人能封小人什么官职?”
狼兵就是直来直去的,这一点陶成很欣赏。
“本将说赏,就一定会赏,钱就是你的。”
陶成笑道:“只要你留在军中,自然按功行赏,该升官升官。”
“小人愿意留在军中效力!”欧庆不想走了。
陶成安抚他几句,才让他去养伤。
龙里司被攻克。
收拢七八千俘虏,财货也统计出来了,约有两万多两银子,按照银币的折价,陶成直接赏赐给欧庆。
言而有信,他在广西兵中建立了好名声。
至于广西兵的私藏,他则当做不知道。
军法官也会睁一眼闭一眼,匀出一批空船,给军将存放战利品。
短暂休整后,兵进新化司。
而当明军赶到的时候,新化司土官正跪在地上乞降。
项文曜亲自出面。
和那土官说:“交出新化司一切,改土归流,所有男丁组建成兵,归入军中。”
新化司土官宝翁里怔怔地看着项文曜:“大人,为什么呀?”
他自认为臣服大明,年年缴纳税赋,不亏不欠,大明天兵凭什么要剥夺他的一切呀?
这是官逼民反啊!
“干把猪造反,引起陛下震怒,皇威难测,是以陛下要荡平黎平府,以解心头之恨。”
项文曜厉声道:“宝翁里,你主动乞降,可留得一家性命。”
“陛下恩旨,赐贵阳府宅一套,家仆十人,并赐银币千枚,丝绸一匹,瓷器四件,以酬尔归降之功。”
赏赐是按照地盘来赐的,宝翁里地盘不大,赏赐不多。
宝翁里有点后悔了,大不了就打一仗,凭什么去贵阳当囚徒去呀?
“倘若你不愿,谭溪司、龙里司就是你新化司的下场。”
项文曜冷然而立:“是福是祸,自己选吧!”
这是兵强马壮才说出的话。
之前他攻打古州司,铩羽而归,那时候灰溜溜的如丧家之犬。
“我愿降!”宝翁里磕头。
大明天兵的船支,拥堵了整条河,怕是有几万人,这些全副武装的明军,荡平他区区一个山寨,太容易了。
“你宝翁里心向大明,是大明的忠臣。”
项文曜语气微缓:“本督抚特许,你寨中全部财货,归你个人所有,全部运去贵阳。”
宝翁里猛地瞪圆眼睛!
你这是害我呀!
让我去抢部落的财货,让我被部民痛恨,防备我日后造反,这招够狠的呀!
“我明军可协助。”
项文曜驻扎在新化司七天。
期间新化司有部民造反,又重兵弹压,最后放火烧山,吓唬钻进大山里的土人。
收拢新化司大批土人后,强行裹挟着往北走。
也有土人钻进了山里。
项文曜不在乎,把山寨烧了,逼他们变成原始人。
抵达欧阳司。
欧阳司土官不想投降,也不敢和明军打仗,干脆钻进了大山里,偌大的寨子里面空空荡荡的。
这是扫平贵州土人最大的问题。
就是贵州土人钻山里了,找不到他们。
放火烧山只是威胁的手段,想取得效果,需要有几万吨汽油,还需要飞机撒汽油。
陶成笑道:“标下荡平广西土司时,也遇到了这种情况。”
“只要烧了他们的山寨,然后带着财货继续前进,他们为了钱,早晚会下山打劫我们的。”
没错,这就是带着几百船财货招摇过市的原因。
不着急,慢慢玩。
项文曜下令烧毁山寨。
兵进亮寨。
亮寨也有样学样,钻进大山里。
明军把寨子烧了,大军进入最近的城池,铜鼓卫,驻扎。
大批财货换船装车,拉入铜鼓卫。
足足三天,才把财货拉进去。
而林子里的土人,一个个嘴巴流口水。
而铜鼓卫不是县城,却如县城一般,建造两座瓮城,平时由卫所兵戍守城池。
卫所管事是千户,叫郎进,是个熟苗。
项文曜不放心郎进,让陶成接管城防。
大军足足等了三天时间,才有土人偷城。
项文曜并不着急,朝堂从安南运来一批粮食,足够军粮使用,他真的不急。
明军诈做守城不利,土人攻势顺利。
引诱更多土人来攻。
城门在打仗,项文曜和陶成,竟然在品鉴经济论。
经济论更加火了。
丘濬不停填补漏洞,写出一篇篇惊世骇俗的文章,让世人看到了丘濬的才华。
当然,也归功于陈献章,陈献章引经据典的反驳,才逼出最强丘濬。
两个人绞尽脑汁的论战。
关注人越来越多,参与的人也越来越多。
逐渐发展成了,理学宗师对阵经济学阵营的论战。
越来越多的文人加入两个阵营开始论述,还衍生出多个支脉,彼此查缺补漏。
经济学,正在形成、完善、理论体系构成中。
“督抚大人!”
郎进急匆匆进来:“瓮城破了,是否增加戍卫?”
“有多少人攻城?”项文曜问。
“回大人,也就三四千人。”
“继续等。”
“可……”郎进担心,城池被打破。
“破了更好,会有更多的土人从大山里钻出来。”项文曜笑道。
足足守了十一天,铜鼓卫城池告破。
土人发疯似的冲进城池里,掠夺财物,屠杀汉人。
而等待他们的,却是整齐的火铳声。
土人瞬间乱了。
发疯似的往外跑,而城外的还往里面涌,就形成了相堵的局面。
明军火铳兵前压,不停开火。
并往人群里面丢猛火炸弹。
火焰炸开之后,土人哭爹喊娘,互相踩踏。
竟然还有人对着那火焰叩拜,被人踩死还不知道。
嘭嘭嘭!
一颗颗猛火炸弹爆炸,城内城外的土人恐惧万分。
项文曜开始招降。
因为明军也被堵在城内呀,根本没办法掩杀出去,明明大获全胜,还是有一些土人逃回了山里。
项文曜收降七千多土人,跑了约有一半。
死了的土人也就几百人。
令铜鼓卫整修城池。
他则率兵北进,攻打黎平府北部最大的土司,赤溪司。
元置赤溪湳洞蛮夷长官司,属思州安抚司,本朝改赤溪湳洞蛮夷长官司,属思州宣慰使司,永乐十一年改属新化府,宣德末新化府废,来属。
土官姓杨,有从征之功。
为太宗皇帝亲置,杨氏年年纳贡于朝。
赤溪司辖王寨、茅坪、归弓、得脑、平敖、张化、平秋、石引、高坝、皮所、鄙腮(鄙胆)、黄闷、小江、苗白等十四寨。
所以闻听天兵来,土司土官杨福,拄着拐杖亲自相迎。
他父亲杨通谅是太宗皇帝平定思州田氏功臣之一,他取代了原王氏,成为赤溪的长官。
杨通谅也算是勤于王事,他是在为朝堂征讨邛水长官司时被杀,杨福在洪熙元年,承袭土官,并于宣德十年入朝朝觐。
所以,杨福不怕明军。
浩浩荡荡的船支,从江中而来,迅速占据了所有人的视线,近千艘船支,在狭窄的亮江中穿行,堵塞了整条江面。
杨福觉得几分惊恐。
他跪伏于地:“赤溪湳洞司长官杨福,恭迎天兵!”
项文曜一袭红色官袍,战于船头之上,迎风猎猎。
陶成护其左侧。
贵州镇守太监阮让,立于船头右侧。
“杨福,可知天威为何而来?”项文曜冷冷开口。
“下官不知,请督抚大人教诲!”杨福是国子监监生,他父亲有功,他被荫入国子监。所以他精通文墨。
“本督抚问你,干把猪造反,你赤溪司,为何收容其残兵?”
原来是这事啊?
杨福松了口气:“回禀督抚大人,下官并未收容残兵,只是将其抓捕于寨中,欲交给大人处置,以获战功。”
大家都这样做,当时您不也睁一眼闭一眼嘛。
“距离叛乱,已经过去一年时间了,你的战功呢?”项文曜喝问。
杨福蠕了蠕唇,这不是托词嘛?
“请大人先下船,入府中一叙。”杨福打算贿赂项文曜。
其实,贵州卫所,早就被各土司给渗透成筛子了,彼此联姻之后,互为一体。
甚至,来贵州的官员,多受土司贿赂,还有的官员跟贵州土司索贿,结果被土司报到中枢去,丢了颜面。
“本督抚船上六万精兵,你是想天兵入寨吗?”
杨福吓了一跳:“督抚大人,我父对大明有功,下官年幼时又在国子监读书,回到寨中,极力汉化,对陛下更是忠心至极。”
“请大人暂且听下官解释,下官一定给大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话没说完。
项文曜淡淡道:“杨福,你是忠臣,本督抚知道。”
“那现在给你两个选择,服从大明改土归流,你入贵阳为官,你家族世袭武官,中枢会赏赐大批财货,足够你家挥霍百年。”
“另一条路嘛,就是抵挡天兵,和天兵论个短长!”
杨福脸色急变,这是彻底撕破脸了?
项文曜是蠢吗?
直接偷袭效果不更好吗?
贵州和广西地形还不一样,地势高,遍地是山,进去就找不到,还不如光明正大打一场,起码能抓到更多的俘虏。
若这土司直接钻进大山里,一辈子都找不出来了。
“可做出决定?”项文曜厉喝。
杨福是读过书的。
他略微思索,就想明白了敌我双方优劣之处。
明军势大,但我土司更了解地形,说钻进大山就钻进大山里,明军根本找不到我们。
其实,土司也不希望寨子里的土人钻进大山里。
土司实行的是翻版奴隶制。
他们剥削寨民比谁都狠,这些寨民钻进大山里,极有可能不出来了。
“请大人允准下官回去和家人讨论一番。”杨福一时半会难以抉择。
“给你一天时间,明日给本督抚答案!”
项文曜打发他走了。
然后组织兵卒下船,并且把船上装宝物的箱子,全都打开,太阳照耀下,银子闪闪发光。
各种宝物,让人眼花缭乱。
还有那无数船支的粮草。
都是宝啊。
项文曜施施然下船扎营。
“大人,不如下官直接派兵进去杀一通。”陶成觉得这仗打得太不爽利了。
“没办法,咱们不怕打仗,就怕他们钻进大山里。”
项文曜无奈:“好在陛下深知剿抚贵州蛮之难,并未规定时限,否则你我才头疼呢。”
这是皇帝英明之处,想彻底荡平贵州,需要几年之功。
等贵州精锐大成,直接挥师平滇。
杨福回去商量。
第二天早晨,给明军送来肉食。
正午的时候,亲自造访。
“督抚大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赤溪司归附大明,能得到什么好处?”杨福开门见山。
“好处多多。”
“其一,你杨氏世袭武官,你本人入贵阳做官,你家中挑几个聪明孩子,入讲武堂学习。”
“其二,陛下赐你家在贵阳一座大宅子,给你家族一万枚银币做赏赐,外加你赤溪司所有财货,全都归你。”
项文曜的条件,让杨福直皱眉头。
我在赤溪司是土皇帝,赤溪司十四寨,统领四万人。
你就用这,买我这数百里之地?
“杨福,可知抗衡天兵的下场?”
项文曜淡淡道:“景泰八年平定广西,你该清楚吧?”
“看看本督抚身后的广西兵,这样的兵,朝堂有上百万!”
“你说说,这上百万人能不能平定你赤溪司?”
杨福脸色一变:“可在下是忠臣啊。”
“既然是忠臣,如何还讨价还价呀?”项文曜厉问。
杨福吓得缩头。
“不过。”
项文曜话锋一转:“你可为朝堂征战,你赤溪司凑出精兵一万,由你统领,随明军征战。”
“你从土官变成武将,可凭战功封爵。”
“若荣封伯爵之位,岂不比你这小小的蛮人土官,强太多了吗?”
“你这土皇帝,夹在天柱土司和邛水之间,滋味不好受吧?”
“本督抚这是在救你呀。”
杨福的日子真的不好受。
为什么赤溪土司恭顺呢,就是因为赤溪土司夹在两个大土司中间,不得不和大明合作,所以恭顺。
只要破了一角,看看杨福恭不恭顺,立刻翻脸。
“下官若归降大明,可获封什么官职?”杨福问。
“指挥使。”
才指挥使?
杨福对这个官职很不满意,虽然卫指挥司的指挥使是正三品官员,问题是在苗疆,这玩意太多了。
铜鼓卫的主官,就该是指挥使,如今是千户代替。
这样的卫所,苗疆遍地都是。
“正三品的指挥使还不满意?”
项文曜道:“你以为是卫指挥司的指挥使呀?这是率兵打仗的指挥使,按照常规,你手下有三个千户,最少掌兵三千。”
“本督抚允你掌兵一万,官职已经如副总兵了。”
“凭这一万人,你难道连个伯爵还挣不下来?”
项文曜道:“本督抚再告诉你,陛下有命,平定贵州,不允许土司的存在,你说前面会有多少战功等着你呀?”
杨福脸色一变,刚要问为什么呀?
项文曜则摇摇头,盯着他。
杨福百般思考,最后跪在地上:“下官愿降!”
赤溪这个地方太重要了。
夹在三个土司中间,瓦解它,其他三个土司,都能攻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