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大胡子男人告别,中森明菜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吧台,和凡人这点口腹之欲相比,工作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糟了!”她小声嗫嚅。
惊异和茫然之间,她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一个物件被摘除,被带走,再也不会回来了。
戒指掉了……
中森明菜半是迷离的酒意在一瞬间中被挥发殆尽,此刻她焦急地回忆着戒指可能会掉落的地方,在昏暗的舞厅里四处寻找着,低垂着头,呼吸变得不通畅。这枚戒指对她而言非常重要,如果就这样真的找不到了,她会一辈子难过内疚。
可在这样人多嘈杂的地方寻找一件小物什,如同大海捞针。
如论如何都找不到,中森明菜心灰意冷,打算认命,这让她看上去脸色苍白,半蹲着的她扶着墙站起来,却正好对上了一个男人的眼神。
………
“中森桑,好久不见。”
中森明菜神情有些别扭,她这次是真没想到,又让成田胜见着她出丑的一面,还好有黑夜打掩护,她马上整理好了情绪。
“您好,成田桑。”
面对这个突然撞到的不算特别亲近的熟人,并不是说中森明菜的反应十分冷淡,而是在于她自己没有准备好以怎样的面貌来对待成田胜。她原本还很踌躇,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件事情告诉他,再说,她自己依然很犹豫。
好在成田胜本就有些半醉了,寒暄了两句,他就打算告辞离去。他的心情则与中森明菜不同,醉醺醺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实在是不妥。他宁可就这样错失这次偶遇的机会,也不要喝醉酒后冒冒失失马马虎虎地和她相见。
未尝情事的成田胜自然难以理解,比起万能的金钱和俊俏的容貌,普通男人正是以自己的勇气来博得姑娘的欢心。不管她喜不喜欢这个男人,这份勇气,毫无疑问是绝对能彻彻底底地将她的心打动。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两人心怀他事,都有着不好意识说出心事,于是陷入了沉默,就连耳畔的鼓点也淡了下去,这样就使得刚才中森明菜刚才想要说出来的话,多了些说出来的可能。成田胜看着她鬓角碎发旁的夜雾,任凭思绪随意地发散着,终于,中森明菜打破了沉闷。
“成田桑,”她小声叫了他一声,似是特别隆重,“刚才,我不小心弄丢了我的戒指,真是抱歉!”
“什么?”
成田胜真不是故意没听清的,他扶着墙,慢慢弯下了腰,直到闻到中森明菜身上淡淡的香气,“该说抱歉的人应该是我才对,今晚多喝了一点酒,没有听明白您刚才说什么。”
中森明菜喃喃的声调,被音乐声所掩盖,成田胜虽然没有听清,却似乎从中窥见了她的心事。可是成田胜毕竟是成田胜,并没有进一步追问。这种适可而止的做法,是他的聪明之处,或者说是他的狡猾之处吧。
中森明菜有些气恼,空气湿重炎热,依旧很沉闷,让她心神不宁。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一五一十地说给这位成田桑,他却,却……
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对成田胜心生闷气。
“中森桑?”
成田胜见她不理睬自己了,还以为这次是她没听见。但接下来看着她皱巴巴的小脸,猜到了一些她的想法,可他没有点破,也没有再接话。毕竟,不知道中森明菜到底是为什么而如此纠结的他,没有去刨根问底的资格。
结果,不出所料,中森明菜自己又重新说了一边,“成田桑,我的戒指掉了,可以帮帮我吗?”
尽管那一声“成田桑”气势汹汹,说到后边,她的声线却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话音越来越弱,最后低不可闻。
幸好,成田胜总算明白了,他看向中森明菜,神色温和,“中森桑,可以告诉我戒指的模样吗?”
中森明菜急切又亢奋地跟他比划着,嘴上却细声细语,反差极大,“是一只镶嵌了红宝石的戒指,大概,大概有这么大………”
这个偶像天后,心里一点也藏不住事,说到最后,又特别抱歉,“是妈妈提前送我的生日礼物,她知道我生日那天有工作……”
成田胜笑笑不语,他看着中森明菜这副模样,仿佛体会到她的心意,没有直说出来的那句话是:
“我就是个经常给你捣乱、给你添麻烦的女人。”
中森明菜前言不搭后语的描述,看似天马行空地吐露真心,成田胜觉得很有意思,就这么被她牵着鼻子走,倒不失一种趣味。
两人肩并着肩,在场子里搜找着。
这个年代还没有智能手机的出现,他们无法用手机来照明,仅仅只能用肉眼来观察。更何况现在还是店里人气最旺的时段,走到哪里都是肩膀挨着肩膀。如果擅自使用手电筒,还可能会让客人们感觉不舒服。
成田胜心里明白,在这种情况下,找到失物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只是他瞥见中森明菜六神无主的样子,实在是不忍心说出来。
中森明菜像只无头苍蝇,在黑夜里四处乱窜,最后又垂头丧气地跟着成田胜回到了吧台。
“两杯柠檬水。”
成田胜没有问过中森明菜的意见,擅自做了决定,似乎两人之间存在着一个不成文的约定,那就是,在中森明菜还没有正式成年之前,他是不会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喝酒的,至于他看不见的时候,那就另当别论。
若是国生小百合见状,必定会叽叽喳喳地跟小池敏吐槽着成田胜是黑心老板,像她那样的普通小女孩的钱都能赚,凭什么中森明菜那样的桃浦斯达的钱就要不得。
不得不说,这是成田胜心中那奇怪的道德标准在作祟。
“是母亲特地送我的,我期待了很久很久……”
不用成田胜开口,中森明菜就把这只戒指的来龙去脉给完整地讲了一边,就连他没有问的事情,也一一道来。说到母亲的时候,她笑得很漂亮,逼近二十岁的她不自知自己藏着不露声色的狐媚,那朱红湿润的嘴唇微微翘起,如上弦月。
可再度提到母亲送她的那枚戒指时,焦急和忧虑就爬上了中森明菜的眉头。
“有这样一位母亲,您真的很幸运。”
“跟成田桑说这些,实在是不好意思。”中森明菜看着泛着流光的玻璃杯,心中感到一丝难为情。
“如果是有人拿走了……”
“那样的话,我只有在上节目的时候,拜托那位先生一定要还给我了。”中森明菜接住了成田胜的假设,看了看他,脸上还笑嘻嘻的,眉眼里带着一种坏孩子的调皮,像是要大大方方地接受丢东西这个事实。
可是这样的调皮,在成田胜看来,实质是伪装,掩盖自己的委屈和羞愧。
“母亲若是看到了电视节目,会被吓一大跳吧。”成田胜转过头,发现她的眸子亮晶晶的。
“录完节目我就立马回家,乖乖地跪在母亲面前,向母亲认错。”
“您这样气势汹汹地冲回家道歉,母亲反倒什么都做不了了,总不会真的打您的手心吧。”
这种顽皮的解决方案,让成田胜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从另一面来说,和中森明菜聊天的时候,他自己会不自觉地放松下来,难得畅快。
“成田桑说对了一半呢!”中森明菜露出了恶作剧般的笑容,她接着学舌道:“母亲一定会说‘明菜酱丢三落四的,才不是个乖孩子,在没找到东西之前,自己狠狠地打自己的屁股吧’!”
这个小姑娘,之前还一脸认真地说起了母亲,现在又说起了这样孩子气的话,这不如说是下意识地想要在成田胜面前撒娇,然而她自己也不知道刚才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中森明菜如此性格,很容易让外人觉得她的每一句话都是即兴的,随口而出,存在的意义也只是短暂的。
成田胜望着她笑了出来,撇除丢东西这件事之后,他客观冷静地看着她。
她真是美丽啊,洋气而娉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