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运十四年六月初八,宜征伐。
在九溪各衙上下的努力之下,征调随军民夫和粮秣补给等后勤之事,总算有条不紊的落实完成。
在一场出征前誓师大会上例行祈福,并毫无意外得出上上大吉卦象之后,黎珩自任为帅,率领着城外驻扎的平叛军号称五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向着西南枫山方向前进而去。
黎珩骑在马上,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行军队列叹了口气。
自己手下缺乏能上的了台面,独当一面的将领,孟敦在军中威望倒是够了,能服众,但是其沉稳有余,机变不足,是个当守将的好人选,但用来作为统兵主帅就显得稍微还欠一些火候。
如今这般他只能亲身上阵,只求在这场征伐中能在军中剩余诸将中脱颖而出几个像样的可堪重用之人。
另一方面,这次出兵前即使钱税司已经紧急采买了一批粮秣回来,目前军中粮秣可以堪堪满足了前三月的消耗,但目前所需缺口还是太大,这点粮秣也就够麾下这些军卒到郁林一个来回的消耗,实在是过于紧张。
尽管后续还有粮食会随运粮队送来,但黎珩还是不放心,为此他这一路上也是不停的花着银子,每经过一处人烟汇聚之地,便遣人去就地大肆采买,算是小小补充,尽量减少不确定因素。
“主公,侦骑回报,东边八里处有发现有一支千余人的步卒队跟上来了。”
一名掌管后队方向侦骑队的小将策马过来,禀告道。
“哦?打的是哪一家的旗号?”
黎珩闻言眉梢一挑问道。
“属下确认过了,是寇、方、万三家的旗号。”
那小将回答道。
“派人告诉他们,跟着可以,但若路遇叛军,必须听从我军统一指挥,联手对敌。”
黎珩听罢点了点头,对于这种情况丝毫不感觉奇怪。
不知是出于何种考虑,陶谷此战未指定哪一家作为凤竹各领平叛军的统一指挥,凤竹各领的士族要么组织了领内联军,要么私下串联几家关系好的抱团出兵。
他一路所见绝大多数的平叛军军容更是稀烂,简直就是滥竽充数,统兵之人大多也是些各家中的边缘人物,让黎珩仿佛看到了两年前自己初阵时所在的漠水军。
依此,他也能看出来凤竹郡中这些新近归附陶氏的士族立场。
依令出兵了,但好像没出兵,主打一个骑墙观望。
因为他在去岁一战中树立了威望,他一路行来沿途的平叛军见了他旗号之后,大多选择带着麾下的兵力远远跟在他军势身后。
这样下来如同滚雪球一般,算上刚才这支千余人的步卒队,身后跟着的队伍已经有近十支,总计兵力规模上万人。
得知了这种情况之后,黎珩也乐得如此,凤竹各家目前少有威望和势力能与他并肩的,这些凤竹军打着抱大腿的打算,他又何尝不想借此在凤竹各领士族中扩大影响力。
若是能实质性的影响甚至掌控凤竹军的战略方向,那么就更好不过了,为后续保存自家实力大有裨益。
虽然以他目前的眼光观察,这些跟来的小股平叛军基本都是一些杂兵,但杂兵也有杂兵的用处,在某些情形下正是上好的炮灰人选。
他虽然对外号称是五万大军,但黎珩也心知肚明,喊出这个数字只是为了鼓舞士气,顺便吓唬人的。
此次他实际只有一万军卒,就算想再多,九溪目前的人力物力也难以支持了。
这一万军卒中的主力更只有八百骑兵、两千余精锐战兵、剩下屯田军和九溪各家凑来杂兵打打下手还行,让他们打硬仗却是派不上多少用场。
好在九溪军这个战力已然算是不错的了,精兵策略可不是人人都玩得起的。
隗江这片土地上的士族军多少年来一直都是这样玩人海战术比烂的。
看着个个麾下军队人数都很唬人,但实则大多是一些平时务农的民壮,战时随便发把武器简单训练一番就安排上阵,真正的精锐战兵能占总兵力的十之二三就已经算不错的了。
想来那些叛军也不过是这个水准,极大概率战力还不如他麾下这些兵卒。
......
每一本兵法上都写着兵贵神速,领军的主帅们皆是恨不得自家麾下的部属都能日行百里。
但现实情况是黎珩这一路平叛军每日不过能行三四十里,直到大半个月后,才抵达枫山地域。
自古外地来的客军都是不好应付的代名词,而枫山作为大部分凤竹平叛军进入山阳郡的必经之地,本地以楼氏为首的诸家早已在为各家清理了一片扎营地,以供平叛军进驻暂且歇息。
当黎珩率部抵达这里时,已有部分凤竹士族率领的平叛军在这里驻扎,待他的旗号一出现于此,立刻有多支平叛军士族联袂上门拜见。
“黎大人!我等可算将您等来了!”
“我等奉陶公之命镇压叛党,但奈何兵微将寡,前些日子我等与其几次交锋无果,只得被迫退走,真是无颜以对陶公厚恩。”
“如今就盼着大人出手平叛,我等也能追随大人尾骥共讨叛党!”
“......”
这些人一见到黎珩便倒起了苦水,看样子像是在郁林叛党手中碰了一鼻子灰。
也难怪,以目前这些凤竹士族们这点零散兵力的军容,去主动攻伐土生土长的郁林叛党怎么可能建功。
“各位请先静坐。”黎珩抬了抬手说道。
众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纷纷落座。
待这些人安静下来以后,黎珩才缓缓开口:
“黎某承蒙诸位抬爱,实是愧不敢当啊!诸位放宽心,黎某既然率军来此,自然是与诸位一般,奉了主公令谕前来扫灭叛党的。”
黎珩说完环顾了一周,看到有不少人眼睛中露出惊喜之色,他笑了笑继续说道:
“可兵法有云,先知者,不可取于鬼神,不可象于事,不可验于度,必取于人,知敌之情者也。
如今我部初来乍到,对眼下郁林领内的叛党情形皆不知晓,既然诸位已经与其交锋过,不知可否给黎某讲解一下如今的局面呢?”
黎珩此话一出,原本热切看向他的众人顿时哑火,却是无一人将探知的敌情道出。
黎珩见此,毫不意外:
“想必是那乱党狡猾,诸位也未曾探清吧,不如这样还请各位给黎某两日时间休整一番,查探敌情,待我部做好准备后,便与各位商议出兵事宜,不知诸位可否应允?”
黎珩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方松了口气,言道:
“这是自然,我等随时恭候大人调遣。”
“好!既如此,那诸位先散去吧,两日后我等一同商议剿匪之事。”
吩咐了自家军卒将这些人护送离开后,营帐中只留下黎珩站在原地沉思不语。
虽然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但他还是被这些人这般做派给震惊到了。
显然提前抵达此处的平叛军根本就未进入郁林,各自为战的各家都在等一个出头鸟来试探郁林叛军的实力。
而这些凤竹士族刚才看起来是吹捧他,实则不过是找个人当这个出头鸟罢了。
真就打算一点亏都不吃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