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头大小的石弹从臧骥身侧划过,在其面前关墙上木垛被轻而易举的击碎,击中了木垛后一名军卒身上,一时间该军卒筋骨摧折,血肉横飞,但石弹依旧去势无减,落在地上留下了一个布满了血肉残渣的陷坑。
“嘶!”
众军卒倒吸凉气的声音响起,臧骥更觉得头皮发麻。
若是自己再往侧方再走一步,这石弹便要砸到自己身上了,恐怕自己亦是难逃身死的下场。
一滴劫后余生的冷汗顺着臧骥额角流淌下来,让他的视线模糊了许多。
“哈——”
臧骥强行稳住了惊骇欲绝的心态,喘息着仰天长啸一声。
随即疾步走到一具床弩旁,把操作床弩的军卒挥手一把推开,而后状若疯狂地摇动绞轴,将床弩指向关城下。
“来啊!再来啊!”
只听他大声叫喊着,床弩上的巨型弩箭就这么向着黎珩部方向射出,虽然因为操作并不娴熟没有建功,但他的如此表现却成功稳住了城头周边的军卒,原本略显动摇的士气因此恢复了几分。
城下,黎珩身侧围着一群巨盾兵,他正站在瞭望台上观望城头动静。
垂目暗叹一声可惜,以他眼下的目力,自然能看到方才抛射过去的石弹若是再准一点,便能将关城墙那个明显是关城守军重要将领之人击中,到时即使这人不死也能让他元气大伤。
可惜仓促之间完成组装搭建并可以试射的霹雳车只有一台,且属于比较小型的,不过能发三四十斤的石弹至三百步远。
果然不能奢望凭借运气快刀斩乱麻,刚才这一击能有如此精准度已经是侥幸了,可称得上先声夺人,已经大大打击对方士气。
接下来...
只能靠实打实的实力,拿下关内守将的性命了!
这般念及此,黎珩缓缓拔出腰间的百里景斜指向前方。
“必胜!必胜!!!”
随着黎珩猛地扬起刀刃,身后军卒方阵瞬间爆发出滔天喊杀声,按在各自领队将领的带领下,照早先已安排好的进攻顺序,依次举着巨盾等用于遮挡的器物朝着大堵关缓缓靠近而来。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在黎珩这面战场陷入焦灼状态之时。
远在后方九溪的罗诚也没闲着,亲自带着差吏将今日即将起运的前线粮秣从府库提出移交运粮队之后,便心事重重的回到了财税司衙门里。
“你俩在这守着,没有事不要打扰我。”
吩咐了跟来的亲信小吏之后,他就钻进了财税司架阁库中。
不对...
到底是哪里不对...
罗诚皱着眉头埋头于这些陈年文书中,不停地翻阅着。
这几日他除了钱税司日常政务和督办粮秣事务之外,将所有的时间都耗在了这架阁库中。
前些时日派去重新丈量土地的吏员回来了,回报的结果里卞氏一族封地附近各乡田亩核对无误,并无异常之处。
捕盗司抓了不少匪寇,刑狱司和捕盗司两司的牢房都已经放不下人了,但依旧毫无线索,仿佛那日袭击钱税司吏员的只是一伙流寇,此时已经逃离了九溪。
就连再次问询那些受袭的钱税司吏员,其口中回复的答案也变得不再坚定,改口说具体情形已经记不得了。
种种现实情况都让他原先的猜测成了无根之萍。
但即使这样,他依旧相信自己的直觉,那日钱税司吏员遇袭之事,一定另有隐情。
这个没问题...
这个数字也对...
但究竟问题在哪里呢...
九溪近几十年里两次易主,即使钱税司架阁库中存放的案卷文书也多有散佚,很多文书都已经对不上号了,也许在柳家的理政司中还有一部分备份存档,那也不是他能看到的。
颓然的将又一册文书放回原位,罗诚双手撑在存放文书的木架之上,叹出了一口浊气。
多少天了,他一无所获,心头一直有一抹不协调的感觉缠绕着,可他就是抓不到头绪。
这些文书里数字都实在太规整了,全部都可以对得上,仿佛都是他自己的疑神疑鬼,让他觉得与杜洪的争论那日,自己表现的是否真如一个无理取闹的孩童一般。
“这样要出大乱子的...!”
“...你这是胡闹!”
“...怎可无凭无据的捕拿领内士族!”
脑海中响起了那日与杜洪争论时对方发出的指责,罗诚忍不住抬手捂住脸颊。
他当然知道这样无端的指证会引发什么后果。
但是...他实在是憋屈。
自己衙门的属吏就这么无来由的被袭击了,到现在都抓不住幕后黑手的手尾。
这让他联想起了曾经度过那些日子,就和现在一样无力,像个废物一般。
抬头望见架阁库窗外天色已近黄昏,罗诚苦笑,摇了摇头,随后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让自己清醒几分。
算了,也许是我多疑了吧。
自己还是太过年轻了,究竟不如杜司长那么老成持重,若是任着自己那日所说的乱来,可能真的要酿成大错。
这般想着,罗诚迈步走出了架阁库,便打算下值了。
他在钱税司一墙之隔的街上一处宅邸,是黎珩为了方便他署理公务赐予的,平日他会居于此处。
心中盘算着如今九溪府库各项支出,罗诚刚刚走出钱税司,便听到一旁传来的一声轻笑:
“今日我从东市来往商贾处购得二两栖霞剑毫,这可是主公都赞不绝口的上品名茶,不知罗大人可愿赏光,到我府上品鉴一二?”
罗诚抬头看向来人,正是江煌,此时他将手中提着的小紫砂茶罐向着罗诚示意了一下。
“钱税司比不得江大人主掌的教谕司清贵,还有闲情逸致品茶的功夫,我这天生劳碌贱命,间歇时有口井水解渴就觉得清甜无比了。”
罗诚淡淡说道。
虽然他已经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但他一时半会依旧无法对那日江煌所言释然,嘴上还是不饶人。
不过嘴上虽是这么说,脚步却不由自主的朝着江煌所在的巷子拐了过去。
江煌见状,唇角微弯,转身在前引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