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之地,柱国将军府。
自从初代柱国将军宗重借着通嘉之乱入主圣京,受封官位开府建牙之后,此处就作为柱国将军的居所和施政之地开始修筑。
经过数百年间多次扩建,至今占地已达百顷,是这京畿之地最大的宫殿群,常人要想从中横穿而过,要走二三个时辰。
同京中圣裔所居之地,日渐败落的圣衍宫比起来,柱国将军府这座大周事实上最高权力所在之地,不仅面积更大,其内各类建筑也是高墙阔背,檐顶豪华。
在历代柱国将军经营下,这里戒备森严,外围如同一个大兵营,不时有甲士巡逻而过,细看这些普通甲士都是由士族子弟构成,个个修为不凡,此乃柱国将军府的宿卫,其名为武德军,取古籍中“武以伐之,德以守之”之意。
今日是柱国将军府每旬一次议事的日子,柱国将军府东南角,平日柱国将军处理政务的长定殿之中,当代柱国将军宗惟高坐主位之上,其余宗氏诸重臣在下分左右两列相对而坐。
宗惟翻看着手中的奏报,皱着眉头。
“齐家人无诏私自入京觐见圣裔么...咳咳咳...”宗惟正说着,忽然剧烈咳嗦了几声。
宗惟年少时修行曾出过岔子,虽然靠着将军府雄厚的底蕴保住了性命,但也因此落下了暗疾。
“将军大人,齐家面圣未提前请示柱国将军府,实乃包藏祸心,必须严惩,以正天下视听!”
发言的是宗氏重臣,领受本代武安尉之职的萧仓,萧家和林家、叶家号三尉家,声名赫赫,乃宗重还未入京时期就效忠宗家的三位大将之后。
三尉之职世袭罔替,此职司可非圣裔敕封的虚衔官位,而是柱国将军府内部掾属,分别管理将军府下辖的武安、宣政、悬镜三院,乃辅佐柱国将军治理的实权职位。
“齐家人出宫后,悬镜院已将其秘密软禁,但在其身上未发生什么线索。”悬镜尉叶统禀告道。
悬镜院负责柱国将军下辖刑名、侦缉之事,看起来是三院中管辖范围最次的机构,但深受历代柱国将军器重。
“下月起削减宫中供奉两成,着与齐家接壤三行省加紧戒备,责令齐家尽快给予解释。”宗惟喘息着把咳嗦平息下来些许。
“谨遵将军大人谕。”武安尉萧仓和宣政尉林盛应道。
圣衍宫中的圣裔虽然已被架空数百年,但其宫廷用度自然也是有来源的。
其主要来源有四。
一是各地奉圣宫交上来的供奉。
二是位于京畿之地的数十处名为圣领的庄园产出。
三是授予各地有力士族官位所得俸金。
虽然前三者已是金额不菲,但想要维持住圣裔车架衣食等诸事的体面,每年依旧存在很大一块缺口,所以就靠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项,柱国将军府给予的供奉补齐了。
如今柱国将军府主动削减了给予圣衍宫的供奉,以后宫中用度必然更捉襟见肘。
“还有其他的么?”宗惟放下手中齐家私自面圣的奏报。
“还有一封,隗江乱起,柳、陶、项三家妄起纷争。”宣政院中负责往来文书的官吏从一堆各地奏报中抽出一封读道。
“咳...此等小事...勒令他们立即停战便是,始作俑者赐死谢罪。”宗惟轻描淡写的定下此事基调。
“谨遵将军大人谕。”殿内负责联络各地的官吏出列应道。
......
宣政院,大门两侧便是两尊巨大的汉白玉石狮子,威严肃穆,数个武德军士卒在此扶刀肃立担任警卫,大门宽且高,厚重的木料门体上刷着黑漆,顶上高悬着一块嵌金边的漆黑牌匾,上书几个鎏金大字“敕造宣政院”。
柳氏驻京使臣恭敬的站在林府外的斜阶下,身后几名仆役抬着两口沉重的大箱子。
“此次有劳大人牵线了,这些敝处的一些土产,还请大人笑纳。”
柳氏驻京使臣眼神示意下,身后几名仆役忙不迭地将两口木箱送上来。
此时站在柳氏使臣对面的是一林府中门子,他将柳氏仆役抬上来的木箱各自启开一条缝,往里面瞧了瞧,满意的点了点头。
“真是太客气,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大家都是为了宣政尉老爷办事。”
几名守门的军士上前将木箱从柳氏仆役手中接过,抬了下去,看其熟练的样子,此事已是极为常见。
柳氏使臣自然也是知道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就这么堂而皇之的送礼上门,柱国将军府成立这么多年来,也不是没有发布过禁止收受地方孝敬的政令,但往往是随着主持此事之人的去世,其发布的禁令也就随之废止。
现如今只要送过后不声张,大人物的脸面自然就保住了,没有人会不开眼的找事。
“此次也是陶项两家逾礼在先,我家主君实在不忍宗重公立下的纲纪紊乱,方才主动出手。”
柳氏使臣毕恭毕敬的说道,他久居京畿,深知柳氏在隗江可以称王称霸,可在这些京中的“天上人”眼中,不过是一乡间的土老财罢了,眼前此人虽然只是区区一门子,但也是宣政尉大人府上的门子,身份自然不同。
“这我自然知晓,这些时日来他们两家也没少在这京中活动,宣政院事务繁杂,此次也只给你们争取到三个月的时间,等时候一到,传达将军旨意的令使便会向隗江出发,你们最好早日解决。”
宣政尉府门子见柳氏使臣如此上道,轻笑道。
“自然是省得的,若是此次顺利,当另有厚报。”柳氏使臣赔笑道。
“府中尚有俗务需要处理,我就不奉陪了,您请自便吧。”
见此间事已了,门子转头就从宣政院侧门而入,留下柳家几人。
柳氏使臣见那门子已走,原本微笑着的脸转眼间沉了下来,转头对其中一个身材粗壮的仆役吩咐道:
“派几个人寻一寻陶项两家使臣下榻之处,给我盯好了,等他们一离开京中,便找机会将其截杀。”
这柳氏使臣如此说着,手中还一边比划,面色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