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回答什么呢?
夏目清羽继续思考着这个问题。
而平藏先生等着答案。
交通的红光与泛黄的路灯杆交织打在他们的脸上。
车内的玻璃泛上水汽,车外橙红青绿的霓虹开始显得朦胧。
两人继续保持沉默。
时间来到最后十秒。
“……我不知道。”夏目清羽放弃挣扎般开口道。
“这样么……”初鹿野平藏有些惋惜。
他其实并不是想为难夏目清羽。
但出于父亲的责任,他又不得不为女儿多着想一点儿。
至今他都还记得那一个夜晚。
窗外飞着鹅毛大雪,耳畔隐约能听见邻里邻居的圣诞歌谣。
他守在一间屋外,等候着妻子分娩。
直到婴儿强有力的哭泣声从房中传来,他才冲进房内。
感受起襁褓中婴儿的重量。
说实话,他并不是很喜欢小孩。
他的爱只分给妻子一个人就够了。
但奈何没有一名父亲,能忍受的住小小生命的小手一下子勾住了自己的指尖,停止哭泣的那个瞬间。
窗外风雪呼呼飘落,圣诞铃铛叮铃铃作响。
这日子里本该活蹦乱跳的妻子正虚弱的躺在床上,静静看着他们父女二人。
他才反应过来,襁褓里的孩子也许就是今年圣诞老人为留下的礼物。
盯着那双与妻子一样漂亮的蓝眼睛,就会有想要照料她一生的冲动。
现在,妻子去了另一个世界。
那他最宝贵的东西就更少了。
试问谁会心甘情愿的将自己精心呵护好多年的孩子,交给一个擅长‘变花’的感情大师呢?
好在根据长久以来的调查,小伙的信誉还是挺有保证。
所以他得问清楚。
在一切尘埃落定前。
大概是气氛太过压抑,夏目清羽情不自禁把交通灯倒计时当成了自己作答的时间。
时间来到最后五秒,他的大脑在飞速运作。
“未来的不确定性实在是太多了,但我又只活在当下,对未来的事情并不清楚。
夏目清羽摇摇头,望着窗外的夜色,继续说,“我能做的只能演绎未来的每一分钟。”
时间来到最后三秒。
“正是如此,在诸多不确定的可能中,我也找到了唯一能确定的东西。”夏目清羽嘴角扬起了一个曼妙的弧度,语气是如此平静。
“那就是……”
俊秀的少年眼神坚定的看过去。
交通灯上的数字来到最后一秒。
“和她一直在一起,才算的上是……”男孩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最佳演绎。”
红灯转绿。
数字从一变成九十九。
世界满血复活般袭来。
以更加亮堂的光线照进车内。
初鹿野平藏变好档,踩了一脚油门,引擎传来轰鸣声。
跑车平稳起步,他的眼神变得更慈祥了一点儿。
对于一名父亲而言,这可比那些虚浮的山盟海誓好多了。
在表达他爱自己女儿的诚意的同时,也没有立刻抛弃主见,去恭维奉承一个人。
似乎在某些方面上的意志被培养的很是坚强。
初鹿野平藏从小到大,也坚信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
但随着岁月阅历增长,他发现这个世界上虽没有完美的人,但有很多接近完美的人。
而能在浪漫色彩中也能闪烁出理性的光辉的人,说不定就是这类人。
他们一个个就像疯子中的天才。
初鹿野平藏此刻也明白了。
为什么他那向来高冷的女儿会被这类人迷的神魂颠倒,成为自己那漏风的小棉袄了。
果然,还是要坦率相信女儿的目光么?
看来,我真是多此一举了。
“花田大师。”
初鹿野平藏盯着前方宽敞的道路,脸上浮现出一位父亲应有的笑容。
“我期待你明天的表现。”
语落。
这辆超跑闪烁着漂亮的尾灯融进了绚烂的霓虹里。
…………
转眼来到第二天。
寒假正式开始的第一天,也就是圣诞节。
天气微冷。
夏目清羽一大早还没睡醒,听见门铃响,去开门。
就有几道穿着西装革履的男人冲进屋,把他绑上了车。
几道壮硕的男子就坐着在他身边。
顿时,宽敞的车厢也显得狭小起来。
清爽的冷空气被隔绝在外,沉闷的暖气让人想昏昏欲睡。
离警局审讯室,就差一碗香脆的猪扒饭了。
夏目清羽甚至怀疑,他们腰间配着枪械,也没敢大作旗鼓反抗。
“圣诞快乐,夏目小伙。”前座的位置,响起了一道熟悉的烟嗓。
“约翰大叔?”夏目清羽他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应该不是去沉尸东京湾,而是登船吧……
“这是何必呢?就算好好说话,我也会跟你们走吧?弄得我都还没来得及,给我家狗子添狗粮,我家狗子很暴躁的,饿了就会摔碗。”夏目清羽面露苦涩的笑容,终于有胆吐糟。
“我添了。”其中一男人举手回答。
“……”
夏目清羽看了他一眼,一时语塞。
什么时候绑人服务都这么周到了?
“至少让我换件衣服吧……”夏目清羽换了个理由。
那天初鹿野铃音陪他一起去买的西装,都还在家里!
加急定制款的!
“哈哈,少年看来你还是没有意识到啊。”约翰大叔忽然笑了起来。
“?”夏目清羽满脸疑惑。
“坐好吧,那边最不缺的就是服饰了。”
正如约翰大叔所说的那样,抵达游轮上的更衣室的时候,夏目清羽盯着那琳琅满目的衣服,看得出神。
他家的那套,各个码都出现在了这里。
说好的定制款呢?
夏目清羽心尖酸酸的,有种乡下老实人来城里上当受骗的感觉。
行走在其中,就算是一个从未见过此番场面的人,也不禁露出蝙蝠侠逛自家衣柜时的从容。
可妆容服饰的选择哪轮得到他插手,做造型的美女化妆师一把他按在椅子上。
一边夸赞他的美貌,一边对着他动手动脚。
‘只要你与初鹿野这个家族扯上联系,你口中的很多自由就不复存在了……’
原来这句话是这种意思么?
漂亮的化妆师姐姐忙前忙后,弄完后就退出了房间。
夏目清羽走到全身镜面前,整理着衣袖。
镜中,少年清晨起床的慵懒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是庄严肃穆的贵族形象。
高挺的鼻梁,凛然的眉宇以及刀削斧刻般的面部轮廓。
神情略微严肃,简直与国际巨星小李子年轻的时候不分仲伯。
虽然看起来很帅,但总觉得缺少了一点儿什么。
对了,是微笑。
于是乎,夏目清羽精致面庞上露出了灿烂笑容。
但很快又像阳光一样晕散开。
因为他并不满意,总觉得少了些许灵魂。
因为小说动漫里,主角遇事就会风轻云淡,从容不迫的心态并没有出现。
他只觉得身上昂贵的西服蝴蝶结,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有些紧张。
虽然他昨晚将初鹿野铃音曾经交给他的小册子,熟读熟记了好多遍,但心里还是感到不安,生怕哪一步做错了,就会引得其他人耻笑。
是的他脸皮很厚,别人怎么样看他,他都无所谓。
但他这一次并不是一个人……
他想表现的更好,更自然一点儿,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对了,你说我明天应该怎样打扮才合适呢?’
‘拿出你最自然,最自信的模样就足够了。’
昨天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他双眼微微发亮,又回想起了之前有考虑过的想法。
他抬头看了看钟表。
由于今天日子比较特殊,是圣诞节。
宴会考虑了各位宾客晚上需要陪家人团聚,所以舞会时间被订在了正午。
还来的及!
…………
隔壁。
初鹿野铃音正在化妆师的帮助下,对着镜子整理着发型。
“他来了吗?”她手里抓着等会致辞会用到的台本,脑内预演着流程。
但她更放心不下的,是那个心心念念的男孩。
说实话,在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她有点担心他会逃跑。
“就在隔壁,但我没有告诉你在这里。”美女化妆师回来了,继续帮她烫着头发。
化妆师有很多,但在东京处于顶级的,没几个。
而她就是其中之一。
初鹿野铃音听到‘他就在隔壁’的回复,有些烦躁不安的心终于是安宁下来。
她舒缓一口气。
“就这么迫不及待见到他?”化妆师捧起初鹿野铃音一抹秀发,忍不住问。
接手初鹿野家的造型师这么多年了,为眼前的美少女打点妆容肯定不是第一次了。
但女孩有此番情绪,她还是第一次见。
“……怎么会。”
“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是不是看见好看的就走不动道了?小心别被骗了。”化妆师好心提醒。
“不会的。”初鹿野铃音张开粉色的唇,一口否认。
“好好好,不会的,不会的……”大姐姐顺应她,就像安慰宝宝一样。
“花岛姐,你前阵子不也和青野先生在一起了么?”
“啊……那个啊,就别提了。”
花岛溯神情愣了愣,“说实话,我也没想到,那天晚上他会给我回电话,说他改变心意了。”
“这不挺好的嘛。”
初鹿野铃音眨眨眼,“今天,青野先生来了吗?”
“来了,来了,我负责把你打扮的美美的,他负责把你拍的美美的。”
“那就劳烦了。”初鹿野铃音嗓音温柔。
“放心,保证把你打扮的,让那个男孩看见你就会迫不及待想扑上来。”花岛女士撩了女孩漂亮的长发。
初鹿野铃音哪受得了她此番调侃,一抹红晕从她脖子下,悄悄蔓上两颊。
“不好了,夏目先生跳下去了!”
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位侍者,打断了这温馨的一切。
“?!”
初鹿野铃音慌忙从椅子上站起来,烫发夹掉了一地,就和她的心一样砰砰作响。
一旁的花岛女士被这样的她吓了一跳,手里握着发簪,有些不知所措。
“他怎么样了?”初鹿野铃音嘴上念叨。
“他跳进东京湾里了,已经安全游到岸边去了。上岸的时候,我看他还活蹦乱跳,应该没什么大碍。”侍者赶忙说清楚。
“那就好。”初鹿野铃音抚了抚胸口,重新坐下,情绪逐渐安稳下来。
“怎么办?”侍者问。
“没事,他会回来的。”初鹿野铃音相信他。
活力无限的阳光闪耀在海面上,金色的光反射到了她柔顺的秀发上。
泛着微微的光泽,就像被星辰点缀的夜空。
…………
临近正午,嘉宾陆陆续续进场了。
初鹿野铃音虽然身为本场宴会最高地位的人,但也没有故作清高,只等别人来问候。
和老爸一同上前,与各位嘉宾打招呼。
她对每个人都是使用的敬语,熟络的人更是献上了最真诚的微笑。
“风见老师,中午好。”
“说笑了,你很聪明,关于金融方面的知识,我已经没什么可以教给你的了。”风见隼人礼貌握住女孩伸来的手,面带慈祥的笑容。
“那也是我永远的老师。”
“我发现今天小铃音格外的漂亮。”
老人松开手,眉开眼笑,“生日快乐。”
“谢谢老师。”
“待会舞我就不跳了,我蹭个饭就好了。”风见隼人客气道。
“没事,里面请。”
等风见隼人走到一边后,又走来一位面相严肃的老熟人。
“樱井主任好。”
“铃音,生日快乐。”灭绝师太少见的微笑。
“谢谢。”
“那显眼包呢?”灭绝师太双手抱胸,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发现那个平日到处乱窜的身影。
“还没到。”初鹿野铃音眼神黯淡了一点。
“待会,我帮你教训他。”灭绝师太连忙安慰道。
“那还请教训到他再也不敢迟到。”
“一定。”灭绝师太笑着与他约定。
待到几乎所有嘉宾都入场了,初鹿野铃音有了一小段的时间可以自行其是。
她看了看手机,还是没收到夏目清羽的消息。
她稍稍有些慌了,提起裙摆,快步去了宴会后方。
波浪状的长发在身后追。
脚下漂亮的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嗒嗒嗒’的轻响。
但听起来并不欢快。
因为她更像是在逃难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