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予惜凝眸看着上官云殇,她觉得有些话必须要问清楚。
她挪了挪身子,向着男子的方向近了点。深吸一口气,道:“云殇,我能问一些问题吗?”
闻言,上官云殇愣愣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冷予惜道:“你真的可以把你外公交代给你的重任抛下吗?”
她没有忘记当初上官云殇躲着她,要和她断绝师徒关系,从此陌路的日子。
骤然听到这句话,上官云殇坐着的身子微怔,他将额前的乱发撩到身后,郑重地道:“我不会。”
这回答倒也符合他的性格。冷予惜又问:“那你会让我变回玉石?”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冷予惜也知道了关于青灵玉的一知半解。要想获得青灵玉的力量,就要将其炼化,化为己用。动动手指也能想明白,一旦被炼化了,她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像是没有想到冷予惜会这么问,上官云殇惊讶道:“你怎么这么想?也不会!”
冷予惜却没有理会他的话,接着道:“我现在能理解你为什么要和我一刀两断了。不见我,当做从未认识我。便可以做到不负你外公,也不负我。我不会受到伤害,你也不用担心我的身份有一天曝光之后,你要面临着巨大的抉择。”
上官云殇点点头,道:“没错,我一开始确实是这么想的。”
冷予惜看着男子,笑了笑,道:“你还真是考虑得周全。”
怕冷予惜会误会些什么,上官云殇又立马拉住她的手道:“可是后来,我发现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冷予惜疑惑地望向他。
上官云殇沉了沉目光,缓缓道:“我这样逃避,原本以为可以回到最初。可是后来我发现,我做不到。”
男子的手紧了紧,手背青筋暴起。
听到这里,冷予惜自然想起了在天之涯的那次,她原本也好奇,无缘无故地,为什么“殇云”会出现在天之涯?
原来一切都是因为他自己也压抑不了自己内心的那股子劲。
冷予惜回神,道:“那你现在又是怎么打算的?”
在女子的视线中,她看到上官云殇缓缓执起了她的手,眼神认真地道:“既然放不开,我就再也不会放开。”
想起自己有一段时间特别颓废,冷予惜看着眼前人,心道:“他当时心里也不好受吧!”
她绝对不会告诉上官云殇,那个时候,她在无人的地方骂了他千次万次,也不知道他耳朵有没有发热。
冷予惜看着男子修长的手紧紧地包裹着她的柔嫩指尖,她的眼珠子转了转,不安道:“若有一天我会成为你的负担呢?”
白衣人知道她的身份,说明这世间还存在着许多可能会对她的身份知情的人,若有一日 ,此事被?稷山的人知晓了,他又该作何抉择呢?
上官云殇似是看出来女子内心的担忧,他用自己的手掌紧紧地握着女子的手,那力道似是在证明他的决心。
他道:“即使是负担,我也认了。”
这句话给了冷予惜心灵的震撼,她从小被林老爹收留。虽然老头没有将自己的身世告诉她,但是她是有自己的意识的。
为了不被当做是累赘,她学习医术,照顾别人,似乎只是为了不被人嫌弃。
没有人会喜欢身上背负着一个沉重的负担。
接着上官云殇又道:“你呢?会认为我是你的负担吗?”
面对男子星亮的眸光,那一瞬间,冷予惜似乎感受到了月亮的清辉倒映在他的眼眸里。
她随着自己心中所想,点了点头,道:“会。”
听到这个回答,上官云殇的眸光渐渐暗淡了下去,似乎是熄灭了的蜡烛没有了光亮。
女子的声音再度传来:“你是我心里一份沉甸甸的牵挂。”
为他疯,为他狂,为他担忧,为他垂泪。
从前的她不囿于情爱,甚至是拒绝。
她可以做到对于所有人都保持一样的热心,一样的对待。
因为看惯了许多夫妻间的悲欢离合,所以她从内心深处来讲是一点也不对情爱抱有期望的。
但是,所有的这些,在遇到他后,自己就一点点地忘记了。
有时候,遇到那人,就是劫难的开始,而且你是甘愿入局,无缘无故,心之所向。
仿若被瞬间点燃的火苗,上官云殇脸上居然出现了惊喜的表情,他嘴唇微微笑着,宛若三月的春水,清澈明朗。
他一把将冷予惜揽入怀里,指天誓日,道:“我保证,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予惜,我喜欢你。从一开始……”
冷予惜依偎在男子的肩头,他的肩膀宽阔有力,抱着她就像抱着小兔子一样的轻松。
听着上官云殇的话,冷予惜想起那个夜晚,是啊,她和小云芝在路上遇到危险,多亏了他的出现。
于是,她轻声道:“你当时还骗我说,是你的朋友救了我们。”
听着怀里的声音,上官云殇怔了怔,他似乎忘记了。
于是,他一只手撩着冷予惜额前的头发,在手里打着圈儿,一面轻笑着道:“你记性可真好!”
上官云殇眼睛看着绿油油的树冠,日头正盛,晒在树叶子上,慢慢地洒落下来,行成斑驳的树影,落在两人的肩头。
他刚想动动肩膀,却见怀里的姑娘突然看向远处的小路。
上官云殇道:“怎么?”
话到一半,他便不问了。因为此时正有一群人马朝这边飞速赶来。领头的是一个戴着官帽的男人,年纪约有五六十,一脸的正派,身后跟着一队人马,在他的马后,极速地奔跑着。
两人立马坐直了腰身,冷予惜从上官云殇的怀里离开,拢了拢衣领。
待到一行人走近,上官云殇慢慢地从大石上下来,将手伸向冷予惜,柔声道:“慢点。”
冷予惜唇角露出一抹微笑,将手放进男子的手掌里,慢慢地从石上跳下来。
男子掌心的温度有些烫人,冷予惜双脚落地后,就迅速地从男子手里抽回手,一面甩着,一面扇着凉风。
这两人的出现吸引了那戴官帽男子的注意,他伸手示意队伍停下,然后从马上跨越而下,步履从容地走到冷予惜面前。
视线从上官云殇的脸上擦过,他觉得这男子有些不好接近,所以他选择向这姑娘打听打听。
冷予惜愣愣地看向来人,一脸戒备。
看着女子这副模样,戴着官帽的男人立即挂上一抹慈祥的微笑,拱了拱手,问:“敢问姑娘,最近的小镇怎么走?”
听了这话,冷予惜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身穿官服,却没有一点官老爷架子的人。她扬了扬嘴角,道:“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大概有半个时辰就到了。”
说完,冷予惜的手指了指他们刚才走过的路径。
男人看着那条泥泞的小路,眯了眯眼,随后对着冷予惜一拜,道:“多谢。”
说完,也不再啰嗦,向身后的人大喊道:“我们赶紧走,争取早点到。”
“是。”
一听这声音,洪亮有声,便知是一队训练有素的士兵。
冷予惜看着男人脸上那露出来的担忧,随口问了句:“大人,可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
男人骑上马,扬起手中的马鞭,朝着马背狠狠一抽,马儿的嘶鸣声响起。冷予惜听到一句回答,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
“发生大事了!”
面前是漫天尘土,都是队伍从面前经过而掀起的。
冷予惜用袖子挥了挥,回头看了眼上官云殇,却发现他正巧也在望着自己,眸光深沉。
看到这里,冷予惜不禁猜测道:“难道镇子出事了?”
上官云殇视线凝望着那些人远走的方向,语气冰冷地道:“很有可能。”
他们刚走不足半个时辰,镇子就出事了,这也太快了。上官云殇慢慢转身往回走,道:“我们回去看看。”
冷予惜愣愣地站在原地,须臾转过身来,道:“好的。”
见冷予惜许久没有跟上来,上官云殇回头望了望,正好看到女子走到身后不足三米的地方。
他伸出手,随后握紧了女子的手,然后带着女子快速地消失在了原地。
小镇上格外的安静,二人用了隐身法,所以别人是看不到他们的。
这还要得益于上官云殇,他的灵力高深,可以帮着冷予惜一起隐匿,不然,靠着冷予惜的灵力,是支撑不了多久的。
顺着主干道一直走,他们看到的就是一幅幅诡异的画面。
所有人都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就好像是一座座石雕,偏生长了副人的皮囊。
上官云殇拉着冷予惜走进一间商铺,正是他们方才买葫芦的那间,逼仄拥挤的地方只够容纳几人,一进去,他们就看到了坐在小马扎子上,闭着眼睛的老翁。
他手里拿着一把竹扇子,脱落了许多的竹节,看得出来已经有些年头了。
冷予惜望了一会儿,咦了一声。
指着老翁道:“他怎么是睡着的呢?”
和其他人很不同的地方,别人要不是坐着,笑着,要不就是平静地看着远方,只有老翁是睡着了的。
上官云殇正在看着四周的墙壁,这墙壁也呈现出一副年久失修的斑驳,墙皮都脱落了好几块,虚虚掩掩地敷衍着,靠着土坯。
他用手摸了摸,发现并没有灵力波动的痕迹。
闻言,他回头看了看,顺便走了过去,站在老翁的面前,目光狐疑地观察了一会儿,弯腰伸出一根手指,慢慢放在老翁的鼻子上。
看到这一幕,冷予惜轻声道:“怎么样?”
上官云殇收回手指,放到身后,看着冷予惜的眼睛道:“死了。”
冷予惜道:“…?”
她又快步将上官云殇拉开,自己蹲在地上,从下往上看了看老翁的姿势,就是平常睡觉的模样。
轻轻伸出手在老翁的胸口处碰了碰,眼睛眨了眨。
看到冷予惜的动作,上官云殇本是想要阻止的,可是看到女子那一脸的凝重和认真,又作罢。
冷予惜扶了一下自己的膝盖,慢慢站起来,摸着自己的下巴,眼睛盯着老翁半天,确定道:“他是忽然之间停止了呼吸,因为窒息而死。”
眼睛看向自己身旁的男子。明明白衣人会制造瘟毒,利用瘟毒杀人,可是如今却是这样一番结果,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上官云殇在屋中踱步,细细沉思片刻,道:“或许是他改变了杀人方式。”
冷予惜凝眸道:“难道这也是瘟毒的一种吗?”
看着女子眼光里的怜悯,上官云殇手指紧了紧,脸色不好地道:“不好说。”
或许是,或许不是。没有见到白衣人动手,谁也不能妄自揣测。
就在二人围着老翁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外面传来了一声惊呼。
“怎么会这样?”
听这口音似乎有点熟悉。很快,冷予惜就想起来了,。她道:“是那个官老爷。”
上官云殇轻轻点头。
他们用了瞬移法,可是那些人却是跑过来的,自然没有他们到达得早。
冷予惜看着上官云殇,问:“我们要离开吗?”
上官云殇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突然一个想法袭上了冷予惜的脑海,她大惊失色,道:“他们碰了这些人的尸体,不会被传染吧!”
不用说,外面那些人见到这幕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接触,若是被传染了,后果不堪设想。
她迈着步子迅速地跑了出去。
看着女子的背影,上官云殇也紧跟了出去。
两人同时惊讶地看着那些在尸体上左看看右看看的士兵们,看到他们唇红齿白,精神气十足的模样,一颗心也就落到了肚子里。
冷予惜抬头看上官云殇,道:“怎么回事?难道这瘟毒不传染了?”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上官云殇告诉她 ,这瘟毒是有传染性的。
士兵们将镇子上的人都挨个地过了一遍,确认之后跑到了官老爷的面前,高声道:“大人,无一例外,全部死了。”
那戴官帽的男人听了,神色慌张,颤抖着摊手道:“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呀!”
身后的那匹马似乎是感受到主人的情绪波动,也用马蹄在地面上刨了刨。
一士兵低头道:“大人,您刚上任便遇到这样的事,不如跟朝廷上奏,让上面派人来处理此事?”
听到这几句话,冷予惜才明白为何方才那官老爷会向自己问路,原来是刚来不久啊!
那官老爷听了,微微点头,沉了沉声道:“也只能如此了。”
他目光在那些面若僵尸的人脸上扫过,颇为痛心, 道:“早就听说有瘟疫流行,没想到这么快就蔓延到了这里,欸!”
他又和手下的士兵们交代了几句,好生安葬死者,便骑着马儿扬长而去。
冷予惜看着这一幕,皱着眉道:“我怎么觉得罪魁祸首是我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