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魂人如其名,整个人如同鬼魅的魂魄一样,笼罩在黑色的斗篷之下。朦胧的烛光让地上的残影也如他的体态一样,黑暗,虚晃。
他的帽檐很长,以至于根本无法看清楚他的面容。
“羽儿现在状况如何?”苍老的声音从黑色的斗篷中发出,这声音听起来如同孤魂野鬼的凄鸣,夺人心魄,销人心志。
“回老师,姐姐她昨日回来后就一直发烧,昏迷不醒,随军的军医都已经看过,但也都是无计可施……”
一边说着,九皇子武惜宁已经把销魂迎进了内室。侍女们被武惜宁叫了出去后,销魂缓步走到了武媚娘的床前。
黑色的斗篷一动不动,似乎对武媚娘出现的这种病情很是熟悉,他慢慢退下斗篷的帽子,露出苍老容颜。
若是放在乡村野地,他似乎跟平凡的垂暮老头儿没什么两样。可是一般人又怎能知道,他,销魂,扬州的国师,皇族帮的缔造者,扬州正式在他的变法之下,实现了帮派制代替军权制的变革。
近些年虽然武媚娘的到来,让扬州的国力更强,生产力更为发达,但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销魂的脸上是高高的颧骨,干瘦的下巴,布满的皱纹让他显得格外苍老,但其眼眸却是深邃无比,十分有神。
他露出同干枯的树枝一样的左手,未看清楚他如何施术,就见一道微光直射到武媚娘的腰间袋子上,武媚娘那金红色的袋子仿佛一下子有了灵力一样,缓缓悬浮在了空中,然后缓缓朝销魂的手飘去。
绿色的术光自销魂的手心渐渐燃气,将武媚娘随身的储物袋子也映的通透。
武惜宁站在旁边,却是瞩目观望,不敢惊动。
销魂似乎是探寻到了什么,眉头出现了微微变动。
“老师,皇姐她……没事吧?”
“我之前给她的药,她这几日竟一直没有服用,也难怪她现在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看着武惜宁一脸的担心,销魂又道:“现如今,也不得不让她先食这忘神丹了”
销魂说完后,将武媚娘的袋子精准的放回了原处,然后又从宽阔的袖管中掏出一个锦盒。
“羽儿的病乃是心病,若不让她忘却过去,只会让她神智难清,陷入不复之境。宁儿你和她感情较为贴近些,自当嘱咐她药不能停。”
“是,徒儿记下了,只是,这忘神丹……”武惜宁问道。
他心底里还是担心这位皇姐的,尽管销魂是自己的师父,绝无害她的心思,但是说不问个清楚,他心里总归是有些忐忑。
销魂抬眼看了一眼武惜宁,笑了笑道:“放心,不过是让她暂时忘却所有,恢复神智的药罢了。”
销魂说完后,似乎并不着急让武媚娘服下药丸,反而走向一边窗前,看着连绵的军帐道:“宁儿,那年我交给你的事情,你不会忘了吧?”
武惜宁听完立刻作揖拜道:“徒儿怎敢,师父的命令,宁儿一直谨记在心,不敢遗忘……”
销魂背着身,将斗篷全然蒙住,苍碎的声音再次发出:“那就好!”
随后,那斗篷竟化作一团黑火,从窗户里窜出之后,就四散了去再也寻不得他的气息了。
武惜宁面无表情的走到武媚娘旁边,看着这娇媚的人浑身瑟瑟发抖,他还是忍不住的疼惜。
“来人!”
喊声之下,在外面等着的侍女们连忙进了来,接下武惜宁从锦盒中拿出的药瓶给武媚娘喂去。
武媚娘服下后没过多久,睫毛抖动,眼睛微微张开,果然醒了过来。
武惜宁大喜,连忙上前把武媚娘扶着坐了起来。
武媚娘看看周围,这场景似乎让她有些沮丧,她紧皱眉头,盘膝坐下,开始缓缓调息。经过数分钟的呼吸吐纳之后,不仅脸色渐渐从惨白变的红润起来,浑身的滚烫发烧也已经好了。
这期间,众人更是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见武媚娘恢复了些,武惜宁才开始对其讲话。
“皇姐,你都快吓死我了,若不是老师突然到来,我都准备撤军带你回家了。”
听武惜宁说到老师,武媚娘眼睛轻轻眯了一下,但马上又回复到平时孤冷的样子。
“他老人家来过了?”
武媚娘层层青丝被她用手简单梳理,旁边的侍女见状立马上前帮她梳妆。武媚娘寒着脸,眼神凌厉,气势逼人,这一下立刻就恢复了往日的姿态。
“是,他专程为你带了药,你也知道他老人家的脾气,总是来去无影,恐怕现在已经走了吧。”
“药?什么药?还是我平日里喝的那些?”
武媚娘语气阴沉,在侍女的梳妆之下,她眼神跳过镜子,已然看到桌子上放着的锦盒。
武惜宁虽然对这位皇姐略带倾慕,但是对于她的脾气,也是知道的十分清楚。当她露出如此威严之态时,任凭是和她关系最好的武惜宁,心底里也是有些惧意。
“不是,我听老师说,是叫什么,忘神丹……”
“忘神……”武媚娘摇摇头,似乎对老师经常让她喝的药颇有些不悦,但是之前她可从未这样。
也许是发现了自己的反常,武媚娘立刻改了脸色,对武惜宁道:“还是多亏他老人家了,宁儿,你先出去吧,我自己要运一下功。”
“嗯!”看武媚娘没有什么大碍,武惜宁又嘱咐她记得运完功吃些东西后,才最后一个关门离开。
待房门紧闭,武媚娘这才长舒一口气,似乎刚才的威严和厉色都是强装出来的一样。她轻咬下唇,她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嘴角黑痣,一脸媚态,还有些许愁容。
她摇摇头,闭上眼,努力回想着似乎是梦境但是却格外真实的情景。她努力的探索,想要搞清楚梦境里发生的一切,但是也许是药力发作,也许是其他缘故,本来是惦记着清楚的情景,转而开始模糊,渐渐的,竟全然不记得了。
武媚娘性子极为刚烈,她祭出羽扇,一阵施法,金色柔光浮现,竟是羽扇独有的幻境之术。
此时,武媚娘的内心无比痛苦着,折磨着,直到幻境中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出现。
那张脸,那只手,那件披在自己身上的衣衫,还有在那雪景中手持神弓的身影。
武媚娘微微一笑,这一下,所有的痛苦和折磨,仿佛都是值得了。
忽然,轰隆一声,幻境中的场景忽然换作了一座古墓,当那古墓的石门狠狠砸在地上的刹那,武媚娘也从幻境之中苏醒过来。
她睁开眼,面容中露出让人难以捉摸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