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白宥和常五灵待在一起的时间越长，越觉得她的性格和外表长相两者之间出入巨大。
    长得像一朵纯洁高贵不食人间烟火的冰山雪莲，性格却是每句话不带刀子就不痛快的火爆辣椒，两者相结合，就是冰山雪地里种出来的红辣椒。
    雪地红辣椒听到卜茫的留言，当时就回敬了一句：“我可去你妈的！”
    让她主动去找卜遂聊？做他兄弟俩的春秋白日梦！
    再说了，能力缺口是事实，修复好后立马实现进阶也是事实，这一切都是卜遂暗中操作更是事实。
    常五灵需要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吗？
    根本不需要。
    她只知道这个男人毁了她的进阶希望，看她困在超高阶多年，苦苦寻找答案，却从未向她解释过原因，还口口声声说爱她，爱她个火铲！
    就这一点，足以让卜遂万死难辞其咎。
    直到把所有的邪恶全部净化，她才把伏樾从被净化之力包裹住的空间里放出来。
    “你留在这里收拾，我去追卜茫。”常五灵绕过客厅地面溶解出来的漆黑大洞，走往衣帽间找衣服换上。
    伏樾隔着门问：“卜茫太强了，我的空间能力开到最大也没法追踪他。常爷，你知道他会把歆岚抓到什么地方去吗？”
    这个确实不太确定。
    “而且，我总觉得有点奇怪。”伏樾接着说，“天门要抓歆岚回去研究，就算带走她的是常爷您，让那些高层过来不就好了？或者卜遂自己来，都能想得通。可是来的人是卜茫，他明明是个从头到尾都没参与训练计划，根本不需要露面的人，亲自出动，必然有非他不可的原因。”
    这一点常五灵在换衣服的时候也想到了。
    什么样的情况才非卜茫不可？
    伏樾不知道卜茫的能力，常五灵却能通过这么多年在天门横着走的所见所闻推测出几种可能，其中概率最大的，是造物之力。
    卜茫的级别，所造之物早已不是金子钞票宝马香车这些低端的物质，更多的是难以用科学解释的东西。
    比如他刚才用来困住常五灵的邪恶，想要收割祈白宥灵魂也就是精神力的镰刀，这些都是传说故事里地狱和死神拥有的东西。
    在常五灵他们不知道的地方，他还成功创造过卜遂的特异能力。
    这样的人不当一方之霸，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扯远了。
    既然卜茫能造物，自然也有办法让物质湮灭。既然能够造出科学界解释不了的物质，自然也能毁灭以普通方法消灭不了的存在。
    常五灵看了好几场祈白宥和其他高阶超高阶异能者的对战，特别是过程中她借用过对方的能力，使出进阶版的，无一例外都展示过反向使用能力的效果。
    这让常五灵脑子里冒出一种大胆的推测：在神级之前，每一个异能者的进阶，提升的是能力的正向使用，到达神级以及神级之后，开始启用或者开发反向使用能力的技能。
    比如她在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把水变成了血……
    如果卜茫反向使用造物之力，也就是毁灭之力，还特地把人抓走而不是当场杀掉，必然只有他要毁了祈白宥所有特异能力这一种可能。
    可是为什么呢？
    之前天门不都一直致力于开发祈白宥的能力，让她实现飞速、稳步、毫无后遗症的进阶吗？
    突然改变了想法，难道是祈白宥的能力威胁到了天门？
    会不会和她在祈白宥的帮助下进阶了神级有关？
    倾整个天门之力培养的异能者，突然被放弃了，还要毁了她，这么突然的决定，恐怕只有卜茫卜遂两兄弟知道原因。
    常五灵本不想去找卜遂，看样子不去找还不行。
    算了。常五灵心想。就当是感谢祈白宥帮了自己一回。真能把她从卜家兄弟手里救出来，就不欠她什么了。
    ＊
    距离常五灵别墅将近两千公里外的某座深山里，有栋深藏在树木中、几乎和森林融为一体的建筑。
    建筑中偌大的大厅里，宴林和一个年纪不大却已满头银发的男人对坐喝茶，在他们侧前方，一只巨大到几乎顶到屋顶的银灰色章鱼漂浮在空中，两条触手托着一面一人多高的圆形镜子，恭敬地将镜子里的景象展示给两人看。
    “你的小怪兽被卜茫抓走了，这一轮我赢。”银发男人笑着说，慢慢呷了一口茶，“好茶呐……”
    “带来的那几盒都归你。”宴林并不在意这点赌注和输赢，“白徽树又没短你吃的喝的，怎么看起来连盒茶叶都喝不起了？”
    “你不懂，从你那里赢来的格外香。”
    银发男人，也就是三大组织之一，黄泉徽树的实际掌权人席瑾安，示意站在他身后的白徽树把桌上没拆封的茶叶全收起来，免得宴林一会儿反悔，或是在下一轮的打赌里赢了，又给要回去。
    席瑾安的目光回到镜子上，摸着下巴说：“我发现你这个使徒的技能蛮好用，使我很受启发，我也试试整一个。”
    收好茶叶的白徽树走回来，笑着说：“您就别折腾了，让信得过的孩子们研究清楚了，给您送过来，您直接用就是。要是不放心他们，我亲自去做。”
    “你替我管理黄泉，琐事繁多，已经够累够辛苦，劳苦功高，我都看在眼里，不差这一样。”席瑾安拍拍他的手背，示意他也就随口一说，不必要这么认真。
    宴林全当看不见这一幕“父慈子孝”，兀自喝他的茶，看阿宥被卜茫的声音牢笼捕获，水母使徒藏在她的精神力里，实时转播她的状态。
    席瑾安把白徽树支出去干活，等人走了，回头看见宴林一手拿着茶杯，一手撑着额头，看着镜子，像在欣赏一幅画，或者阅览一段感兴趣的视频。
    看起来慢条斯理，眼神却从头到尾没从小姑娘身上挪开过。
    “担心？”他没忍住问，“会去救她吗？”
    “不会。”宴林摇摇头，“她也不需要我救。”
    席瑾安觉得这一对的相处模式真是有趣极了，“为什么？”
    宴林说：“这是她的命运，前期我还不确定是她的时候，已经干预的够多了。现在既然已经认定了人选，要是再明知故犯，忍不住出手，就像你说的，她很可能永远回不去了。”
    瞧瞧，这耐性，这筹谋，够卜家那两个愣头青学一辈子。
    席瑾安笑了笑，不置可否。
    两人沉默地又看了会儿镜子里“转播”的景象，席瑾安才又说话。
    “她很聪明，也很清醒，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提醒自己，不要和任何人产生太多的交集，更不能产生感情。”
    宴林慢慢转着手里古朴的粗陶茶杯，没有说话。
    于是席瑾安继续说：“主送来那么多灵魂，最后的结果无一例外全是失败，连走到你这个环节的人都没有，无非是因为他们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和这里的人，这里的物产生了太多纠缠，最后变成这里的一部分，再也无法破局，更无法返回。唯有这一个，一次次创造新的记录，难怪那么受主的青睐。”
    “我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对一个人……”后面几个字被宴林用笑遮掩过去，他放下茶杯，“希望她可以走的足够远，别让大家失望。”
    席瑾安把目光从镜子上挪过来和宴林对视，“你身上还肩负着重要的任务，可不能泄气啊！”
    装模作样给他打了个气，话题又转回正轨。席瑾安问：“你说，接下来我们是赌你最后能不能完成任务好，还是赌她能不能从卜茫手里逃脱好？如果是后一个，我赌是常五灵去救她，或者你的使徒出手帮她。”
    “老席啊，你看了这么久，怎么还是这么不了解她的实力？”宴林笑着站起来，走到镜子前，目光深深地看着里面的祈白宥，像是看着璀璨夺目的无价之宝。
    他说：“我赌她会亲手杀了卜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