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已经变成了异能者屠宰场。
    除了被白徽树召唤到异空间那些高度异化的试验品，剩下的基本都在奋起反抗的过程中死了。
    祈白宥并没有直接给他们“造反”或类似的情绪，只是抹除他们的伤痛，解开黄泉加在他们精神和身体上的禁锢。
    反叛与否，是他们自己做出的决定。
    跟着祈白宥从异空间出来，以精神力状态站在她身旁的宴林心想，哪怕就算真的是她下达的造反指令，看到这样的惨状，以她现在的心境，也不会产生类似于负罪感、愧疚感，乃至于后悔自责之类的圣母心。
    她对这个世界的人和物一向没什么同理心，净化试验品的灵魂是防止它们继续异化下去给自己带来麻烦，让触手之森，也就是孕育之神给那个小孩儿编造梦境，已经是她身上仅剩的最大程度的善良。
    出异空间之前，宴林提醒她：“你别乱来。”
    祈白宥装没听到。
    知道这家伙从来都不听他的，所以他也就是象征性的劝一下，然后跟着出来了。
    他的实体没过来，精神力状态不影响他使用能力，不用担心他会被席瑾安抓到，祈白宥就让他跟着了。
    祈白宥对他说：“可能之前我俩的相处方式给你造成了误解，但我确实更习惯单刷任务，秉承自己闯祸自己摆平的风格。我的死而复生和自动修复能力还在，根本死不了，攻击防御方面可以使用你的能力，有一大堆比我的读心术厉害得多的高逼格技能供我使用。所以啊，你真的真的不用担心我，也没必要一直跟着我。”
    她很诚挚地劝说对方，“严格意义上来说，我是未来的你送过来的一缕意外，是本不该在这个时间点出现的人，已经扰乱了太多你的命运进程。现在你人生最大的痛苦之源已经被关起来，席瑾安又把我身上的禁制解除了，说明时间已到，老宴林把我我回来的目的已经完成了，我该离开你，去做我想做的事。你也该去好好的过你自己的人生，待在家人朋友身边，处理生意，壮大实力，而不是继续陪着我浪费时间。”
    道理被她讲的很清楚易懂，奈何听者并不听她的。
    宴林的回答是：“你说的我都懂。在这里，我有家人朋友，因为你的出现，我不仅没有重蹈覆辙，反而一直在获取。可你不一样，阿宥，你忘了吗，你在这里只有我，如果连我都不保护你，陪伴你，你该有多孤单？”
    祈白宥微怔。
    他用的是孤单，不是无助，因为她或许不需要任何人帮助就能摆平那些苦难，但是陪伴是无可替代的。
    “你不是拒绝朋友讨厌朋友的性格，你也不是不喜欢有我在，而是害怕习惯有我在。你担心如果羁绊太深，有一天突然失去，会难以割舍，痛彻心扉，对吗？”
    他用的是疑问和探寻的语气，祈白宥反问，“这个习惯不好吗？”
    宴林笑了，捏了捏她的手，“这个习惯很好，阿宥，答应我，一定不要改掉它。”
    “为什么？”
    “因为很好，所以不用改变。”
    “……”
    直到祈白宥把席瑾安关进识海牢笼，她都没想明白宴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老宴林知道她是穿越的，小宴林可以看到老宴林和她发生的一切，以此类推，老宴林知道的事，小宴林也一清二楚。
    所以宴林也害怕她和这个世界产生太多纠葛，被太多关系死死缠住脱不开身，最后回不了家吗？
    宴林那么喜欢她，却也希望她能够如愿回家，一个自私到至今仍不肯对她袒露心扉的人，会给她这么无私的爱吗？
    想不明白，祈白宥最后决定不想，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她需要把所有精力放在席瑾安身上。
    宴林：“……”
    通过水晶球里的提示，席瑾安很快意识到周围环境的不对劲。
    祈白宥远距离放大水晶球，想看看里面的画面，结果只看到灰蒙蒙一团，没有任何实质性东西。
    “老宴林和席瑾安见面的时候，他还水晶球不离手吗？”她问宴林。
    宴林回答：“从未见过这个东西。”
    那说明水晶球不见了，是他的技能提升不需要了，还是被别人拿走了？
    识海牢笼里的席瑾安笑着环顾四周，扬声说：“能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把我关进这个鱼缸里，出来吧，说说你布这么大一盘棋，目的到底是什么？”
    靠猜是猜不出正确答案的，既然对方已经发觉了不对，还知道自己就在附近，再不出现就不大礼貌了。
    祈白宥扔下一句“你待在这儿，我和他聊聊”，说完就要抬脚要走进去，被宴林一把拉住，“你要进去和他谈判？”
    祈白宥反问：“不可以吗？”
    宴林慢慢松开手，“……注意安全。”
    祈白宥奇怪地看他一眼，然后明白过来，拉住她的是现在的宴林，让他决定放手的是以后的宴林。
    能随时看到未来，受未来的自己影响，还真是个挺麻烦的事。
    祈白宥这么想着，穿过识海牢笼的壁障，出现在席瑾安面前。
    席瑾安看清来人，有点意外：“果然是你。”
    祈白宥不知道他意外的点在哪里，“不该是我吗？你觉得还能是谁？宴林吗？”
    “不是你也不是他。”席瑾安淡淡道，“我只是惊讶，初次见你时，并不觉得你有这样的实力。”
    “你这是偏见。都说人不可貌相，好歹我被传成宴林的军师那么久，身负得我者得异能界这样的盛名，多少得有点本事，才对得起大家那么夸我，对吧？”
    席瑾安居然还笑得出来，“你藏的很好。在你手里吃过亏的异能者不少吧？你把徽树他们弄到哪里去了？”
    祈白宥背着手，无所畏惧地说：“你猜。”
    席瑾安缓缓摩挲水晶球，“你杀了他们？”
    “差不多吧。”
    席瑾安，“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不怕，只要你能，我巴不得你杀了我。”
    席瑾安没太听懂这句话，她的语气听起来不像是单纯的挑衅，这让他更加疑惑，“哦？”
    “不过大概率你是杀不了我的，最多把我做成白徽树倒腾的那些怪物一样的东西。但是那样没什么意思，你不缺得力的下属，无论是人还是异能兽，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所以，没有意义的事情做来也是浪费精力，不如我们做点有意义的，怎么样？”
    席瑾安被她肆无忌惮的语气弄得又笑了，“你杀了我最得力的四个儿子，现在又想和我谈交易？”
    这小姑娘是真胆子大，还是脑子有问题？
    祈白宥说：“我不信你那么看重几个干儿子，为了他们要和我杀得你死我活，给他们报仇。”
    席瑾安沉默不语。
    祈白宥看似在找补，实际上全程雷区蹦迪，“黄泉搞成现在这样不是我本意，实在是你的几个儿子眼馋我的能力，让我脖子发凉，不得不自保。不过已经弄成这样，后悔对不起什么的说辞听起来太虚伪，我有个提议或许可以补偿一下你的损失，你要不要听？”
    席瑾安的声音几乎是从咬紧的后槽牙里挤出来的，“什么提议？”
    “你搞那么多孤儿来培养，主要目的是给自己续命吧？你不用瞪我，也不用反驳，更不用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知道的事多了去了，挨个给你讲，两三天都说不完。其实你完全可以不用那么麻烦，吸取别人的寿命劳心劳力，一个人全吸光也延长不了几年。我知道两个能力，可以保你青春永驻，万古长存，想活多久活多久。”
    席瑾安打断她，“自动修复和死而复生？”
    “对。”祈白宥点头，清了清嗓子，非常郑重地说：“这两个能力，我恰好都有。”
    席瑾安蓦地瞪大眼睛。
    “不可能！”他斩钉截铁，“不可能存在同时拥有自动修复和死而复生后，还具有第三种能力的异能者！”
    祈白宥撑着下巴，“你自己不就拥有很多种能力吗？这世上多得是不可能之事，你觉得不可能，是因为没有遇到而已。”
    席瑾安没有受她的蛊惑被她带跑偏，“我试过，其他能力或许可以转移，但死而复生不行。”
    席大首领的研究领域很广啊，连这个方面都试验过了。
    不过想想也正常，死而复生和自动修复虽然少见，但不是完全没有，倾黄泉之力寻找，五六七八个总是能找出来的，席瑾安没能从这些人身上获取相应的能力，看来是实验全部失败了，他才不得不继续靠吸取别人的寿命这种低级方式续命。
    “你会失败，是因为你没有遇到我。”祈白宥语气笃定，信心满满，“我有办法同时把两种能力转移给你。”
    哪怕知道这个女人不可信，满嘴胡言一个字都不能听，席瑾安这一刻还是心动了。
    “怎么做？代价呢？”
    “做法和你取用别人的能力差不多，代价嘛……告诉我黄泉目前掌握的所有关于异能界的机密。”
    这个代价让席瑾安再次警觉起来，不过他没有直接问出来，而是假装关心，“你同时失去两个至关重要能力，后果会很严重吧？会死吗？”
    祈白宥大笑起来。席瑾安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他从这笑容里看到的只有悲伤。
    她说：“如果会死，那真是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