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五灵被祈白宥的话震住了。
    她震惊和震撼的不是祈白宥把她放在心里那么重要的位置，而是这番剖心掏肺、听起来等同于“你是我的唯一”的真情流露，祈白宥用的是云淡风轻的语气。
    很平静，很寻常，完全没有表达出“唯一”的情感，甚至比不上她俩为吃什么争论时的情绪波动。
    伏樾一直说她阴气森森缺少活人气，常五灵一直没放在心上，直到听了刚刚这番话才直观感受到这家伙已经没了正常人类的情感。
    不过常五灵的第一反应不是像伏樾那样觉得害怕，而是好奇导致她变成这样的根本原因，毕竟以前的她还是蛮鲜活、蛮有意思的。
    是宴林的能力吗？
    还是左眼的反噬？
    抑或是她身上的能力太多，在她脑子里打架，把她的情绪神经全掐断了？
    祈白宥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别发呆了，我走了，你自己回天门吧。”
    常五灵已经错过了最佳的辩驳时机，劝不动这个人了，只来得及问她，“那我要找你的时候怎么联系你？”
    祈白宥拔下一根头发递给她，“我们第一次做神级实验，有三个人活了下来，其中一个有定位能力。你把这根头发给他，只要我还活着，他就能帮你找到我。”
    常五灵捧着那根头发看着祈白宥穿过墙壁消失不见，想不明白这人的头发摸起来细细软软，为什么性格却那么倔。
    她独自一人在空荡的诊所里站着呆了一会儿后，突然有种想把整个诊所连同这条街都轰个稀巴烂的冲动。
    祈白宥在命运和厄运的双重加持下，进步之神速有目共睹，已经成为现有异能者体系里毋庸置疑的天花板。
    曾经也算被“选中”过，已经被修复了能力缺口的自己，难道要这么眼睁睁看着别人一骑绝尘而自己却停滞不前吗？
    常五灵当然不能忍受这种事情发生。祈白宥嫌弃她累赘抛下她一个人行动，这事对她的刺激太大，她必须加紧提高实力，免得被甩更远，彻底追不上了。
    空间通道里。
    祈白宥摊开手掌，掌心浮现一团漆黑的火焰，这是她刚才离开废弃工厂时留存的一份。
    既然是卜翁磬的技能，自然带了他的气息，就像祈白宥给常五灵头发用来定位，她也可以通过这团火确定卜翁磬的位置。
    听起来好像很简单，那是因为最难的环节不是定位追踪，而是怎么拿到和留存火焰，还好她已经搞定了。
    祈白宥通过火焰定位到一个海边的渔村，位置偏僻，景色却极美，碧海蓝天，花香鸟语，美到她走出空间通道时还以为自己追到国外某个海岛上了，直到看到亲切的黄皮肤黑头发，以及自驾游的车子上挂着的拍照是熟悉的编号模式，才确定自己确实还在国内。
    祈白宥收敛起异能者的气息，装做普通游客，慢悠悠踱步进村。
    因为有游客自驾来玩，村里开了好几家店，还有不少风格清新的民宿，所以村里并不算特别的原生态。
    已经是下午了，暖橙色的夕阳把海和岸染得璀璨无比，让人感觉灵魂快被壮美的自然风景洗涤得澄净。
    祈白宥挑了一家视野最好的店，点了一桌子招牌菜，坐在露台上吹着海风，看着夕阳，喝着红酒吃海鲜。
    她已经确定卜翁磬就在这个村子里，那就不急了，在打打杀杀之前先享用一顿美餐是件能大大提升打架质量的事。
    另外一个是她现在完全不缺钱了，想怎么享受就怎么享受，就算她决定留在这个世界，她从那些梦想成为神级异能者们身上赚来的钱，足够她摆烂到老死那天。
    店里人不算少，一家四口，小情侣，结伙的朋友，还有两个坐在祈白宥斜后方的男人。
    两个男人没有点菜，一人拿着一杯酒慢慢喝。
    如果这里是酒吧或者夜场，这样的人再普通不过，无论是一个还是一群，都不会引起太大的关注。
    至于在这种地方嘛……虽然两个大男人在这里干喝酒没歌听没人泡很奇怪，对比起来一个人点一堆菜炫得嘎嘎香的祈白宥似乎还要更可疑一点。
    两个男人的酒喝完了，起身离开。
    祈白宥把最后一口红酒喝完——这种小渔村居然有红酒，而且品质还不低，你就说奇不奇怪——擦擦嘴角沾上的酱汁，也跟着站起来。
    天已经黑了，渔村里花草树木种得多，小巷子也多，祈白宥不远不近地跟着那两人，听他们断断续续的说什么“收成”，“这一批不行”，“好歹搞一个交差”之类的话。
    路遇转角，等祈白宥走过去，两个男人从巷子里凭空消失了。
    她快走几步到前面去看，也不见人影，背后突然传来声音，“小妹妹，在找我？”
    祈白宥猛地转身，发现刚刚两个男人中瘦高些的那个无声无息地紧紧站在她身后，差点直接怼上来。
    她“吓得”后退一步，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慌乱，“没有。我在找路。”
    “找去哪儿的路？”瘦高男人看着她笑，“要不要给你指一条明路？”
    “不用了，谢谢。”祈白宥转身就走。
    另一个男人从斜刺里冒出来拦住她，“别急着走嘛。这里风景优美，多逛逛说不定有别的收获。”
    祈白宥被夹在两人中间，进退两难。
    男人肆无忌惮上下打量她，断定她不敢轻易出手反抗，用评价货物的语气评价她。
    瘦高男人说：“可惜长得不太行。”
    另一个男人：“这年头敢一个人来这里的女异能者不多了，她的阶层勉强还行，不会像那些脆皮的随便弄弄就死翘，多少值点钱，将就一下。”
    祈白宥突然开口：“你们打算把我卖了吗？”
    瘦高男人诧异：“呦，小妹妹不算笨嘛！”
    祈白宥：“卖去哪里？卖给谁？”
    另一个男人：“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等你到了那里，自然什么都知道了。”
    祈白宥：“这样啊？那我是不是要配合一下，乖乖被你们绑起来什么的。如果敢反抗的话，会被你们揍到听话或者不能反抗为止，对吗？”
    瘦高男人觉得她的话听起来有点奇怪，但是没有放在心上，“既然这么聪明上道，那就走吧。没有伤口，卖起来价格也高些。”
    另一个男人还安慰她，“你不要怕，那些买家都是斯文人，你被买走后只会吃香喝辣，后半生想要什么都不愁，就等着享福吧！”
    祈白宥：“想要能力也可以吗？”
    她说的小声，两个男人没听清，“啊？”
    “没什么。”祈白宥轻飘飘揭过，“你们俩，应该是神级了吧？我以为神级异能者都是像天门和黄泉的掌权人那样坐拥无数财富，风光无限。怎么会沦落到靠卖人换钱的地步？”
    “不懂就别乱说！”瘦高男人恼怒，“什么天门黄泉，一些小孩儿过家家的玩意儿，连神级的坎都过不去还敢自诩为神，最后竟然死在一个女人手里，真是丢尽异能者的脸！”
    “是吗？”
    祈白宥的眼睛在夜色里如同深不见底的黑洞，路灯的光照进去，竟是一点反光都没有。
    她平静地问：“这么说，你们很厉害喽？”
    “那是……”
    当然两个字没能说完，两个男人身后的黑暗凝练成一张毯子，把人整个裹住，迅速吞没进黑色的虚空，消失不见。
    她的手中多了两团微弱的荧光，是两个男人的记忆。
    “最底层的打杂奴役，脑子里有价值的信息少的可怜，不知道骄傲个什么劲，还敢嫌弃天门……”
    她自言自语地翻完两人的记忆，记住那些复杂诡异的暗号。
    精神力涌出身体，在她身旁凝聚出两个人形，一个瘦高，一个健壮。
    正是刚刚的两个男人，声音、神态、动作、连衣服的褶皱都一模一样。
    祈白宥从白徽树的试验品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其中高等级的精神力实体化在经过一年的练习后，早已炉火纯青。
    她带着实体化出来的人，朝着刚刚从记忆里得来的地方走去。
    小巷无人，没有监控，只有路灯静悄悄亮着，在祈白宥走后，一切恢复正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至于那两个男人，大概已经成为斐特尔或者祂的“孩子们”的口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