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怎么不把叶锦昀也杀了，他不就在你眼前吗？”
    “帮助”夺取卜翁磬的能力并把人杀掉之后，常五灵回天门忙了好几天，终于抽出空给祈白宥打了个电话，说起这件事。
    常五灵说：“当时他的状态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杀他是顺手的事。这人心思深沉手段恶毒，现在不杀他，以后不知道会生出多少麻烦。”
    祈白宥说：“就算有也都是小麻烦，不足为虑。留着他以后有用。”
    常五灵问：“用来进阶？”
    祈白宥：“差不多吧。”
    常五灵不解，“你现在都这么强了，阶层还不稳吗？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吞噬神级读心术异能者进阶超神？”
    连先司煜和卜翁磬都杀了，还吞不了区区一个神级异能者？常五灵总觉得不是她吞不了，而是不想吞。既然如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该把人宰了，永绝后患。
    “我也不知道，可能要等一个契机吧。”祈白宥说，“不说这个了，你今天忙不忙？”
    常五灵：“还行，怎么了？”
    祈白宥：“没什么要紧事忙的话陪我逛街买衣服去。”
    常五灵相当惊讶，“你躲起来研究那些抢来的能力，连我都不见，我还以为你要成山顶洞人了，怎么会想到去逛街买衣服这种事？你不是从来不关注自己穿什么，只要能蔽体，披床单也能出门的吗？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还是你研究能力的时候伤到脑子了？”
    祈白宥：“……衣服都在实验能力的时候祸祸完了。”
    但凡她还剩一件完整的能穿，也不会喊常五灵和她一起逛街。
    行吧。常五灵想。
    但是她发出警告，“我不逛批发市场和路边摊。”
    堂堂天门老大，在菜场吃烧烤就算了，买地摊货被认识的人看到了她的脸就彻底搁不住了！
    “商场！奢侈品店！行了吧？”祈白宥揉揉脑门，有点后悔说出这个提议。
    常五灵更觉得是祈白宥的脑子坏掉了。
    “那我在哪儿等你？”
    “我先来你办公室吧，天门附近那些就挺方便。”
    “行。”
    祈白宥挂了电话，看到斐特尔在她面前飘来飘去，触手拖在身后，像一团湿漉漉的头发。
    “怎么了？”
    斐特尔：为什么不杀那个人？
    除了祈白宥，其他人在斐特尔和吞噬之蛇眼里是没有名字的，甚至没有性别，统称人类。
    祈白宥觉得好玩：“怎么您也问这个？”
    斐特尔：他对你毫无意义。
    既无意义，也没有用处，更不存在价值一说，留着他以后有用的说辞一听就是假的。
    “所以才没有杀他的必要，他要死，也得死得其所，死的稍微有点价值。”
    斐特尔无情地戳穿她：你不想干扰“主线”剧情。
    所谓主线，当然是指祈白宥的认知里关于这本书的剧情，主角是时怡夏和奚辙，男二是叶锦昀，反派是歆岚。
    表面上歆岚已经脱离剧情十万八千里了，但是某种程度上来说又好像在沿着既定的方向发展。如果按时间线来推论，书里这个时候的歆岚正处于在大佬身边成长，发展势力，并反杀大佬自己成为大佬的阶段。
    虽然大佬从梁铭默换成了宴林，叶锦昀被凛占据身体后是否还存在也存疑，可这些都不能否定她确实一直在“成长”，大佬们相继因她而死，不管她有意还是无意，叶锦昀也确实因为她的“折磨”和压迫，快要疯了……
    祈白宥笑着叹了口气，“作为神，您说话还真是直接呢……”
    斐特尔并不介意她的评价：为什么？
    这个稀巴烂的剧情有什么值得不被干扰的意义吗？
    “不为什么。”祈白宥伸了个懒腰，“我出去一趟，劳烦您帮我盯着这里，别让人误闯进来了。”
    可能是怕斐特尔揍她，她跑的飞快，仅剩的一双鞋没穿住掉了一只，落进铺满整个地面的黑色沼泽里，瞬间汽化成灰。
    吞噬之蛇在巨大的沼泽地里翻滚，发出地震般的声响。这一带已经被祂和斐特尔变成了比地狱更可怕的地方，面积大到几乎能容纳祂的半个本体，斐特尔的“孩子们”在半空中缓慢无规矩地漂浮，一层透明但厚重的结界笼罩着整片区域，区域外艳阳高照，区域里恐怖如斯。
    斐特尔没有去追祈白宥，而是问吞噬之蛇：她不想干扰剧情，为什么要做这些？
    这些，指的是在结界里用祂们和异界生物实验新得的能力。
    吞噬之蛇：不知道。
    斐特尔：人类，真是矛盾的集合体。
    矛盾的集合体祈白宥本人此时正在和常五灵逛奢侈品店。
    常五灵全程都以一种诧异且想不通的心情跟着这个女人，她本以为按照这家伙的作风，就算到了店里，也是不管不顾，环顾一圈，然后撂下一句：“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款不要，其他的按我的尺寸装起来送停车场”，然后刷卡走人。
    这里是奢侈品店不是菜市场，这么做很可能把她的卡刷爆，所以她才叫上自己，让自己在钱不够的时候给她兜着。
    好歹毒的女人！
    但实际上却不是这样的。
    常五灵眼里的歆岚没有乱花钱的习惯，吃穿住行都极度将就，今天的她却像是突然醒悟决定享受生活，慢悠悠地选衣服，试衣服，拉着常五灵问好不好看，导致常五灵最后也加入了试衣服的行列，和两个有钱有闲的姐妹出来逛街没什么区别。
    她们俩凑到一起不是下馆子干饭就是研究特异能力，从来没干过逛街买衣服这种事。常五灵看着祈白宥指挥那些销售小姐的样子，突然反应过来，在很多年前，这个女人是真·富家小姐。
    是什么让一个单纯漂亮的小姑娘变成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异能者呢？
    如今她已经问鼎异能界，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她，欺她辱她折磨她，她也终于有时间怀念被腰斩的青春时光，所以才生出闲情雅致吗？
    “喂。”祈白宥抬手在常五灵眼前晃了晃，“你再用这种深情的眼神看着我，我就要怀疑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
    常五灵抄起衣架朝她砸过去，“滚！”
    两人打打闹闹的挑了一堆，加上有些限量款的配货太多，只长了四条胳膊的两个“小姑娘”根本拎不动。
    常五灵留了她别墅的地址让销售派人送货，交代完后祈白宥正准备带她去隔壁楼的另一个品牌店逛，突然被人叫住。
    “小白……？”
    那人叫的有些犹豫，很是不确定，快走几步跑到面前来看仔细后，发出十分惊讶且惊喜的声音，“小白，真的是你！”
    祈白宥不明白，她都不是歆岚的脸和身材了，时怡夏怎么还能一眼把她认出来，这姑娘不忙着和奚辙谈恋爱，好端端的跑到这里来干嘛？
    常五灵则是完全不一样的反应。她的第一感觉是：哇~大美女！第二反应是问祈白宥：“认识？”
    祈白宥不想和时怡夏纠缠，转身就走，“不认识，她认错人了。”
    没想到时怡夏经历挫折却半点记性不长，还是那么轻易相信别人，到处释放善意。她一把抓住祈白宥的胳膊，“小白，你为什么不理我？我一直在找你。那天……哥哥说，那天你也在，我是不是伤了你了，哥哥他们，叶锦昀，还有那个梁铭默，他们是不是都伤了你，所以你才要逃走，才会，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那天的遭遇对时怡夏来说是一团永远化不开的阴翳，她至今仍时常做噩梦，特别是在得知小白也在场，而且很可能是导致这一切的主谋之后，更想见她一面，把一切说清楚。
    她当然不是为了怪罪小白，这个灵魂干净到耀眼的人不可能做出这么可怕的事，她只是想知道自己是不是伤害她了，是不是杀了她——时怡夏几乎能够确认，在当时的混乱里，她确确实实杀了一个人。
    那天之后，小白不见了，不久之后一直和奚辙一样围着她转的叶锦昀也突然消失，生活还在继续，冥冥之中她却感觉一切似乎都脱离了某种正轨，正在往一种可怕的、失控的、荒诞的方向奔袭。
    哥哥给她请了心理医生，各种医生，调理到最后也没什么效果。奚辙说她该到处走走散散心，时怡夏觉得有道理，最近这段时间开始到处旅游，偶尔是哥哥们陪着，偶尔是奚辙，这一次则是和闺蜜一起。
    刚刚她在对面的二楼等闺蜜买包，无聊地往楼下的广场看，突然就看到小白了。
    在时怡夏眼里，人和人之间差别不大，他们的灵魂都是浑浊混乱的，包括她的哥哥们，包括天天说爱她的奚辙。
    唯有小白不同。
    她从二楼并不能看清祈白宥的样子，只能看到一团奇特的光影——晴空下，阳光里，一团漆黑到几乎是墨色的灵魂。
    人的灵魂是很浑浊，但不至于黑到这种程度，哪怕是罪大恶极，心如死灰，也只是颜色很深很重，而不是这样的黑到几乎诡异的程度。
    更奇特的是，在那片纯粹的黑色的一角，保留着一份纯白，和黑色形成鲜明对比，在大片霸道的黑色的挤占之下岌岌可危，却又勉力坚持，不让自己被黑暗彻底吞没。
    时怡夏就是通过那点白色，确认这人是小白的。
    哪怕她改变了容貌，改变了身形，时怡夏依旧能够确认，她就是小白。
    她不明白，曾经拥有那么漂亮纯粹的灵魂的小白，在这短短两年不到的时间里，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从里到外，变成了截然不同的人。
    祈白宥被她紧紧拽着胳膊，很想强力挣脱又怕控制不住力量伤到她。
    她想说大小姐这都快过去快两年了提那些微不足道的往事有什么意义，也想说别圣母心泛滥一个劲儿往自己身上揽责任，你才是被坑那个，我变成什么样都和你没半毛钱关系。
    但她最后没说出口，任由时怡夏抓着不让她跑了，像个渣男一样叹了口气，“你觉得是怎样就怎样吧，你开心就好。”
    “……”时怡夏噎住了。
    “诶我说，”常五灵打了个响指，强行插进两人中间，“小美女，你叫什么名字？你认识这家伙是吧？她的事我都知道，你要是实在好奇，她又死活不肯说，不如来问我啊，我肯定知无不言。”
    “谢谢，不用了……”时怡夏失落地垂下头，慢慢松开了祈白宥，“我只是想和你说一声对不起，如果不是我缠着你，也不会闹出后面的事。看到你现在过得还……”小白灵魂的状态让她实在说不出好字，“交到了新朋友，有人陪你说话，不是总孤零零一个人，我稍微放心些了。”
    “不要道歉，你什么都没做错，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祈白宥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揉乱了她精心打理的头发，“自己注意安全，走了。”
    这次时怡夏没再挽留，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祈白宥和常五灵走远。
    常五灵扭头一看，小美人儿还在那儿站着，不由啧了一声，“这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人渣抛弃原配，原配千里寻亲，好不容易寻到了人渣却不愿相认还火速逃跑的场景？喂，你到底怎么那位小美女了？她看起来都快碎了！”
    祈白宥也不瞒着她，“我设计让她杀过我一次。”
    常五灵挑眉，“然后？”
    “然后我没死成。”
    “再然后？”
    “再然后我就成现在这样了。”
    “……等会儿这跨度有点大……你哄小孩儿呢胡说八道！”
    “爱信不信。”祈白宥本来要去对面的店，想起时怡夏的闺蜜还在店里，去了肯定会再次遇上，于是问常五灵，“还逛吗？”
    常五灵成功地被转移话题，摸了摸肚子，“先找个地方吃饭吧，我饿了。”
    祈白宥毫无顾忌地使用空间能力，带着常五灵瞬间从广场上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