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庄子,一年的收入才百贯……
谢玉堂和李春风不觉同时轻叹了口气。
庄头看了看谢玉堂的神色,犹豫了一下后,道:“我也跟夫人说过,降低租子,我们再去找找佃户,或者,看看其他地方还有下人没有,调一些过来,说实话,这庄子里的田地都是熟地,我们种的时候,也特意做了轮种,让田地休养生息,可都是顶顶好的地,只要有人种,再加上有人打理那些林地和果林,还有,您看,这后面这片草地,完全可以多养些牛羊,那样,就算是只收六成租子,一年的收入怎么也有个八九百贯。”
“可,夫人没有答应。”李春风轻声道。
“还不是因为夫人身边的大嬷嬷。”妇人在旁边低声道:“那个恶毒婆娘当着我家这口子的面,对夫人说什么要降租子是我家这口子心术不正,说几十年了,田租都这么收的,为什么现在就不行了?说这是我们有私心,想着夫人这边松了口,我们就可以吞下来两成的收入,还说,像我们这种存了恶毒心思的,就应该发卖出去。”
“那夫人也信?”李春风惊讶的道。
这要是乱世,在庄子躲着能避开兵乱,那只要有口吃的,那些人就能忍耐下来。
可现在周朝立国已经这么久,别的地方不说,就这一带,都已经和平十年了,而且,从这里到京城,官道通坦,就算走路也不过几日。
现如今的京城那般繁华,便是做挑夫轿夫,都能赚到不少的银钱。
谁还愿意留在这种地方,辛苦劳作一年,连温饱都赚不到!
那夫人若是在别处还可以说是不知道,但是听经纪的意思,这卖家是住在京城的。
这是得多不出门,才连这种事都不知道?!
“可不就信了。”妇人低低的啐了一口,道:“我们先还道她一个寡妇可怜,只一心为主家着想,可她却信了那恶毒婆娘的话,只说让我们一切都按照惯例,若是实在找不到佃户,那便有多少收多少,要不是主家现在剩下的下人不多,她也找不到人来接着种这些地,说不定当时还真要将我们一家子卖掉。”
李春风不觉轻吸了一口气。
那位夫人不懂外面的事,还偏信偏听,明明自己无人可用,却宁愿让庄子荒废,一年只得个百贯,也不愿意同意庄头的提议。
这种人,她是连同情都不会有了。
不过……
李春风眉头轻皱了下。
谢玉堂低声问道:“怎么了?”
李春风轻声道:“这庄子一年只得百多贯的收入,那人却开价一万贯?”
从前面那些铺子和庄子的交易来看,这经纪的报价大多以租金或者是出息作为底价来计算卖价的。
一万贯的卖价,怎么着这庄子的年收入都得上千贯。
那个夫人,或者是夫人身边的人,肯定没有跟经纪说实话。
李春风的声音虽然轻,但是庄头和妇人站得近,都听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后,庄头道:“少爷,若是夫人开价是一万贯,少爷手头又有钱的话,买下这个庄子不亏的。”
“怎么说?”谢玉堂问道。
庄头转身指了下山谷,道:“这个庄子,我以前看过地契,地契还是延续着我爹那个时候的写法,上面只写了七百亩的田地,八百亩的林地,但是,在契书上还有一句,那就是这整个山谷,这两边三个山头的范围,都包含在内,听说,是以前的老家主拿下这片地的时候特意这么写的,粗粗一看,好像是只有七百亩田,八百亩林地,但是,这山谷和三个山头的范围何止这么些地方,若是人手够,你们看,那边的荒地,河边的滩头地,全部开垦出来,至少得有千亩的良田,而这三个山头,要是仔细去量,至少一千五百亩的范围,而且,还不包括上面这片草地,听说,当初这么写,主家是为了避开田税,只是,后来战乱,佃户人数也不够,便没有全数开垦出来,再后来,便成了这般模样。”
李春风不觉和谢玉堂对视了一眼。
千亩良田,一千五百亩的山林,还有百多亩的草地。
那一万贯就太值得了。
谢玉堂转头就问贺琦:“贺大哥,这个庄子契书,经纪可有告知是怎么写的?”
贺琦挠了下脑袋,道:“那个经纪说,没有确定之前,卖家是不会给真正的田契给我们看的,不过,他倒是的确说了,这个庄子是包括整个山谷的,只除了那个湖,其余的都算,还特意的说了,这里有条河,还有滩头地,有草地,嗯,还说了,有可以做菜地的荒地。”
李春风默了默。
也就是说,经纪还是问清楚了的,只是那主家,那位夫人自己都从来没有来过庄子这里,所以只能做个大概的补充说明。
妇人在旁边道:“其实,以前,就是佃户都还在的时候,咱们这里一年至少也能收个千多担租子,再加上旁边果林和山林的产出,一年至少上千贯的收益,只是,听夫人的意思,她并不知道以前咱们这庄子的收入。”
庄头轻叹了口气,道:“主家的事,我们做奴仆的本不该多嘴,可是,当年主家在洛阳大败,全族被杀得只剩下三房少爷,他接了家主位置的时候,很多产业便被人贪了去,那位三房少爷本是庶子,知道的也就是分到自家房中的那点子产业,他又年少,很多事都不懂,又被恶奴欺瞒,哎……”
庄头长叹了一口气后,道:“他虽是也不愿意听我们所说,但是好歹还来看过一次,可惜,他死的也早,他死后,最后几个老管事也都离开了,那府里管事的,便只有夫人身边的嬷嬷。”
李春风和谢玉堂听懂了。
这是树倒猢狲散。
再加上恶奴欺主。
原本是世家大族,战败之后只剩下一个旁系庶子,这庶子年少又能力有限,被恶奴欺骗到谁都不敢信。
而这庶子死后,其妻子更加无能,只能仰仗还留在身边的贴身仆人。
只怕便是这些贴身仆人给夫人出的主意,这庄子留着一年也只得百贯的收息,不若卖掉,还能得些现钱。
而她出了这个价这么久也没人买,只怕也是经纪去那家里打听过,甚至来这里看过,这庄子,只一看,就知道已经大半是荒地,一年的出息很少,经纪不敢欺瞒买家,便实话实说,所以没人会买。
思忖片刻,李春风道:“现在离天黑还有些时间,走,我们去看下,这里到底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