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大路不走?”
“上山做什么?”
“我实在走不动了,更别提爬山。”
“......”
钟威听着驻足不前的犯人们的大声叫嚷,举起手中的长鞭示意安静,“想必你们已经知道,采买的补给被几十里外的黑店抢了,我已派人去交涉,但眼下粮食不足,需上山打猎补充食物。”
报信的官差回来时,因着急求救,并未避开旁人,大部分犯人已知晓粮食被劫之事,听钟威说完,有那穷凶极恶之徒立即起了心思,自告奋勇道:“他娘的,竟敢抢老子的口粮,看老子不打得他满地找牙!钟大人,让我一同前往,把粮食夺回来!”
此话一出,引起不少犯人附和。他们有的心存趁机逃跑之心,有的纯粹是为了夺回粮食,免得饿死,还有的是从众心理,想着声势浩大令黑店的人不战而退。
几大家族的人却不在其列,他们曾经身居高位,很晓得趋利避害,不愿趟这浑水。
钟威看着一个个高举拳头亢奋的犯人们,表情严肃道:“目前还不清楚黑店的势力大小,冒然前往会有生命危险,你们还要坚持前往讨伐吗?”
有些人心生退意,但更多的人举手应和。
阎王拦不住找死的鬼,鉴于这几十人大多是犯下重罪之徒,钟威不再阻拦,转而派人上山打猎,让众“壮士”饱食一顿后,卸下枷锁改戴脚铐,再乘载马车追赶“赎人”的大部队。
那些人不知道刚才吃下的是“断头饭”,一个个吃撑得肚儿圆,大声谈笑着过往的“丰功伟绩”。
亲自护送的钟威骑在高头大马上,听到车厢里的高谈阔论,神情越发漠然。
秦君屹化身为吴渊,率领着包括青玄在内的十几个影卫,与楚翊为首的七八个楚氏子弟汇合,一同赶往黑店。
楚翊看着前面骑在大黑马上的矫健背影,想起曾经地龙翻身后入城采买时的一面之缘,对吴渊的真实身份已了然于心。
原来,他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摆脱丧魂钉的刑伤,得以行动自如。
很明显,这一切必然是苏云宛的功劳,她的医术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
秦君屹能娶她为妻,真是撞大运了。希望他能摒弃祖上开枝散叶的传统,好好珍惜,别负了她。
就在他思维发散之际,身后传来车轮滚滚的声音,是钟威带人赶到。
看到几车满满的犯人,钟威将楚翊和秦君屹带离几步,将这些犯人毛遂自荐的事道出。
秦君屹立即调整策略,由这些人去打头阵搅局。
钟威离开前,将流放队伍交由姜小六和楚绍两人负责。
眼下的犯人中,大半都是楚氏家族之人,有楚绍压阵,不怕出事。
已经分族而立的楚二叔一房,既不敢触及楚绍逆鳞,也没想当亡命之徒,不足为惧。
姜小六有他舅舅留下的几十号维持秩序的官差,在管理上不用怎么费心,只是他乘坐的马车已经乘载犯人前往一线,只能拄着拐杖,在同僚的搀扶下艰难上山。
渐渐地,他由队伍前列落到了队伍后头。
彼时苏云宛、伍少寒、秦沐早已下车,只留重伤的零七在车上。另一辆驴车也只留老夫人一人,其他家眷全部下车,合力推车上山。
突然,姜小六脚下一滑,险些摔倒,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扶住,耳边传来熟悉的低沉声:“小心。”
他直起身,看到伍少寒,咧开嘴笑道:“伍哥。”
伍少寒见他累得满身是汗,扭头看了眼身旁的马车,再转向苏云宛。
苏云宛看懂他的无声请求,浅笑道:“姜小六,你坐到车辕上歇会吧。”
“不用不用,我能自己走。”姜小六连连摆手。
他可不想冒犯秦将军,免得伍哥被迁怒。
再说了,秦家那么多人下车爬山,他一个外人,着实不合适,没见秦大小姐欲言又止么。
苏云宛戏谑道:“你可是眼下队伍的领头人,就当是我贿赂你。”
“我可不敢当。”姜小六缩了缩脖子,引得苏云宛笑意更甚。
伍少寒嘴角噙笑,低声道:“听夫人的,上车。”
姜小六与他对视,见他丝毫不勉强,这才跟苏云宛致谢,坐上车辕。
伍少寒又侧身道:“拾二,你来护着夫人。”
他代替拾二,在姜小六身旁卖力推车,却不见任何疲倦之色。
姜小六心中暗赞,晃着长腿,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秦若岚早已爬得满脸通红、香汗淋漓,看着坐在车上舒适的姜小六,神色闪过一抹嫉妒之色,却不敢假摔求乘坐。
有了老夫人和裴氏的前车之鉴,她再怎么傻也不至于看不清形势,步她们后尘。
她的目光在有功夫闲聊的姜小六和伍少寒之间流转,最终定在伍少寒身上,想起了多日不见的拾一,“大嫂,拾一去哪了?”
“他出任务了。”苏云宛知晓拾一因为什么被外派,饱含深意地看了秦若岚一眼。
“什么任务?”
“不清楚。”
秦若岚怀念起拾一给的糖果,若是他还在,见到自己过得这么苦涩,肯定还会再送一颗糖果安慰她吧。
她看着前面四房父子、母女相携着手往上爬,再看看长房这边,二哥跟娘亲在队伍最前头,大哥在车厢养伤,大嫂有护卫随侍,唯有自己置身于家眷中,却是孤零零一个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长房变得这般四分五裂了呢?
秦若岚心底生出酸涩和寂寥之感,望着被参天大树遮挡的斑驳光影,只觉得自己像是光线中寂寞跳舞的一粒渺小尘埃,微不足道又随风飘扬。
随着时间的推移,流放队伍越爬越高,终于抵达目的地:一处天然形成的宽敞石洞。
痛苦往往令人清醒,精疲力尽的秦若岚毫无形象地坐靠在角落,细细地回想起抄家以来的种种变故,目光不禁望向身在卢家的岑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