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诚叹了口气。
这女人可怜归可怜,但这其中的繁杂的利益关系,犬牙交错般的权术冲突,岂是一句两句能说清的?身为女子,于凤至觉得段心雨可怜,做了政治的牺牲品……可仔细想想,在这个大时代,有多少女子身为贫下甚至连长大的机会都没有。
更有些流落烟花之地,落个凄惨至极的结局……
“大姐,我不知该如何回您。”
姜诚懂她在触景生情,毕竟同为女性,她婚后所遭遇的苦楚,足以让她最大程度的,引起对段家小姐的共情。
“不过大姐这话飞澜一定是听进去了——”
回望着于凤至的表情,姜诚心下一阵不忍,旋即又想到了他的生意和股票都得靠这位老张家的儿媳妇,马上又道,
“这往后啊,我一准对段……啊我是说我对心雨好点。”
于凤至听出他语气中的勉强,但也没当场揭穿他,而是只做摇头笑笑,颇为言语平静地叮嘱了他几句,转而便是告辞了。
直至目送于凤至的身影消失在走道深处时,姜诚脸上的温和笑容顿时消失了。
神色冷厉地侧转面孔,姜诚对着此时才小跑过来的徐福善颔首道:“明儿一早,把帅府的事,一一回报给辅帅。”
明白领导的意思,护卫马上立正磕靴。
姜诚这才回身进门,然而,就在关门的同时,姜诚从内兜里掏出香烟来。
“你还在装什么?”
姜诚重重地在沙发上落座,翘起二郎腿对床上的女子一字一顿,“在我面前,就不用装了吧?”
没有回答。
但姜诚分明感觉女子屏住了呼吸,方才分明有感知段心雨的紧张至极,然而现在——
“还打算跟我装,是不是?”
在面对女子如此的沉寂无声,姜诚骤然一阵光火,把刚刚抽了一半的烟卷狠狠摁在面前的烟缸内起身。
立时听到她倒抽了一口凉气,姜诚却劈手握住她一握的手腕,猛地将她拖了起来。
还没怎么着,一件小小的重物便从她身上掉落,坠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就算不用看,姜诚也知道,这丫头居然在身上贴身藏了凶器。
“你想干什么?”
一把将几近无力反抗的她推到床上,姜诚缓缓弯下身捡起那把锃亮的匕首,“呵,有点意思!”
“你一个来自京畿之地的富贵小姐,怎么身上还藏着这种东西?”
侧坐在床上的女子一手撑着虚弱的身体,另一手则是死死捂着右脸……
她整个人几乎都埋入了卷曲的长发中,抖得几乎像窗外凌冽寒风中的残叶。
“还不说话是吗?”
姜诚冷笑道,“你这把刀的来历很好查……如果我查出来,或者是上报给帅爷让他们查出来,你一定会被丢到军事执法处。”
说到这里,他的口气除了更冷了些,更是平添了几分逼人的促狭,“像你这么如花似玉的姑娘,丢到那里,恐怕是一块鲜美的肥肉吧?”
骤然如同过电似得抖了一下,段心雨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顿时像是发了疯般起身朝姜诚扑来:“姜诚!我,我……你这个沽名钓誉的小人,我要杀了你,我这就,”
一边高声训斥着他的无耻和低贱,竟是在谩骂他如何不要脸,如何利用三寸不烂之舌头,欺上瞒下;又靠着裙带关系上了位,却反而把功臣全部干掉了云云。
姜诚双眉紧蹙,但是他很快也明白了过来:这妮子应该是跟蔡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要么然这些话,怎么都是围绕着先前的2团和蔡家?
姜诚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得,声音不由多了些吃惊:“我想起来了,你是蔡远明的……”
当初在讲武堂时,几个弟兄曾不止一次拿互相认亲这些开玩笑……
但是不论是谁,除了真正娶亲的几位,大伙谁也没把玩笑当话。
而蔡远明则是提到过两次,自己有个青梅竹马;当时鲍毓麟和吴泰勋还没少拿这事开玩笑,说他在吹牛等等。
但是任谁都没想到,这位青梅竹马居然绕了一圈,居然……
“我懂了,在天津刺杀我,这事也是你爹协同蔡远明安排的吧?”
这下算的上拔出萝卜带出泥,姜诚握住她的手肘,将她重重压在墙上。
不管是身形还是体力,自己都完全碾压她,“还有,你今天演这一出戏,就是想让我在奉天和帅府难堪吧?”
段心雨几乎在用最大的力气扭动身子,但她发现自己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时,她放弃了继续挣扎,转而恶狠狠地盯着姜诚:
“对!就是我父亲安排的……你可挺命大啊,没弄死你这个卑鄙——啊!”
稍稍在她肩头用了一点力气,这柔弱的美女痛得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看来你不仅是想害死我,连你老爹都想一块拖着下地狱啊?”
姜诚言辞充斥着冷傲,把那柄匕首展现给她,“那么我想问问,你一个京畿之地的大小姐,这哪儿来的日本刀?”
“别告诉我,你除了有个青梅竹马,还有个日本恋人?”
一阵语塞,段心雨连连眨着双眼失神。
“答不上来是吧?”
姜诚微微把脸凑近她,“那,我来说?”
“蔡远明是你青梅竹马不假,但是你爹根本没机会布置那场刺杀——”
“是日本人干的对吧?包括这把刀也是日本人给你的……他们不过是想借你这把刀而已;至于能不能一击必杀,他们只要利用你能甩出这场风波,就能又来搞事了。”
段心雨避开了他的眼光,但是呼吸却又一阵阵地沉重起来。
她的意识分明又有些涣散,这手腕上的割伤不是假装,而且如此大的惊吓,足够让这位虚弱少女晕倒在地了。
“你挺狠,但是太蠢了。”
姜诚放开了压在她双手和肩头的手掌,把她一打横放在床上躺下。
杀她没有用,用她把幕后的小鬼子引出来,再让她老爹把山东拿回来才是真的。
“我知道你恨你爹——三番两次把你像是一件商品般,送给这个送给那个。所以,你才把这些事想赖到你爹头上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