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火爆性子的老哥一脸犯愁,黄永安狡黠地眨了眨眼:“我说哥,你这人也着实太实诚了吧?”
“咱是没粮食,但咱……嘿嘿,可是有这个!”
说着,还对着他拍了拍腰间的勃朗宁,笑得更是一脸狡诈。
啊?你这是……
向来为人梗直刚正不阿的张福山,一时半会儿就没想到同僚要做什么。
只是担心张福山担心,他们已经失去大半干粮,带着这些流民恐会哗变,伤及彼此。
要知道,这些人是从直隶山西等地一路沿途逃难要饭,赶到京畿之地时,早已饿得是双眼发绿,别说看到粮食,就是看到潲水桶里的东西都发馋。
现在能给他们点吃的,但自己的给养转瞬就没了,万一饿劲上来了,反过来攻击他们呢?虽说当兵的不至于怕了他们,可白白损失粮食还没弄到人,回去咋跟姜爷交代?
可张福山没想到的,黄永安想到了。
饥饿的他们有可能伤害己方,可一旦有了“领头羊”,效果就不一样了。
从这一层面来说,围绕在京城的这些军阀们,驱赶流民也是没什么毛病:这些喂不饱,也安置不好的灾民……最终都会成为危害地区稳定的不安定因素;当官的只要保证乌纱帽和地盘的安稳就成了,至于百姓能不能活下去,在他们眼中似乎根本不重要。
但这个来自关外,并一直被中原将领们视为“蛮子”和“土匪”的奉军将领,要给他们好好上一课了。
军粮被分发下去的那一刻,黄张二人不仅被奉为神明,更是把“吉林优待”的政策,像是传大捷般迅速传递下去。
短短三四天内,两人就从两百多人的近身部队,扩充至三千多人——
正当这支队伍面临粮食紧缺时,黄永安居然下令劫掠。
这就要命了,以前吧,流民缺吃少穿还没武器,想去劫掠一些富户填饱肚子又打不过私人武装;但现在有了黄张两个职业军人不说,还有一支新式武装的队伍,揍几个富户养的乌合之众,简直跟玩似得。
当然,精明的黄永安去抢也是抢些地方乡绅,而且抢东西归抢东西,他严令掷下不许伤人,更不许吓着妇孺。
甚至到了后来再劫掠的时候,干脆对天放空枪,让这些富庄把粮食什么的丢出来,他们就丝毫无犯等等。
此举除了引发不少豪绅的不满,还吸引了不少人跟随……从刚开始的三四千人,很快扩充到了上万人。
这支洋洋洒洒的队伍拉了十几里长,竟以缓慢行军的速度赶往吉林,惹得奉天都震动了。
“我说臭小子,你是准备造反还是咋的?”
电话刚打过来,大帅就没好气的骂上了,“他妈了个巴子的,现在山海关那边天天给我拍电报,说你小子把中原地区的人……疯狂往你吉林征调,你是要干啥?”
此时的姜诚拿着听筒怼在耳边,正斜身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穿着马靴双腿搭在面前的桌上,做出殷勤的笑容,但眼神却不无懒怠:“哎呀我说帅爷,这些话,又是哪个多嘴多舌的给小子我嚼舌根呐?”
“我这是真的难呐,怎么每次出点新政策,就总得惹着这个那个的?也没想干啥啊!”
大帅脾气顿时就来了:“你还没想干啥?我问你,你手下张福山黄永安郭希鹏还有你那个29师的海平川,统统入京干什么去了?”姜诚无辜道:“这不是听说中原地区闹旱灾了嘛,赤地千里的,老百姓青黄不接的多可怜,连点吃的喝的都没有——”
“就是让我这手下们,过去传达一下吉林的政策:我这儿欢迎人才,也欢迎内地的民众过来安家!”
“嘿嘿您也知道的,孟恩远那个老王八蛋,以前搁吉林就没干过啥好事,盘剥地头到处打仗,整个吉林逃的逃死的死,全境人口都不足从前的三分之二——”
“小子现在养兵养的都是青壮年,常备军肯定是不能减的……但种地,搞厂子,甚至我这儿要上海军这些,都得有人啊!”
“没人,还搞个屁啊!”
姜诚说这番话的时候,明显听到电话那一头隐隐约约传来杨宇霆的声音。
总参谋长的意思,多多少少是有些担心生变——毕竟千里迁移过来的大抵都是外来户,而且要命的是,天知道这些外来户究竟会给东北全境带来多大的麻烦。
“你小子,想的是挺好的——”
大帅的口气,倒是比刚才软了几分,可是其担忧之意,还是丝毫不减,“但沿途到你吉林,途中要经过锦州,奉天等等要隘之地,你这不是纯纯给我添乱子吗?”
姜诚马上正色道:“不会的帅爷!”
“我已经联系南满铁路的护路司令员松下秀树——他会紧急征调一批闷罐子车,给我把人统统往四平送。”
“我也下令海如松,在四平外围的两个县,临时安设了三个收容所:流民们到地儿就有吃喝,有衣服穿。”
“然后我的紧急动员所的工作人员,会根据实际情况,把人员分为三六九等。”
“读过书的,进工厂做管理层,力气大的当劳工;手艺人按能力安置,至于老弱妇孺则是跟着亲人一块流动——再不济可以去垦荒种地嘛!”
“总而言之啊,我这儿从去年年底开始,就已经在全线筹备安置人口的准备了。”
此时,电话那边的男人,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飞澜,是我杨宇霆——”
大约沉默了足足半分钟,电话那边传来总参谋长略显阴郁的声音,“我懂你的宏图,是想搞一番事业出来,”
“但你想过没有,一下子流入这么多的人,会不会引起整个吉林的动荡……行,既然你有安排我也就不多话了。”
“可如果京城方面向帅爷垂询,该怎么答?”
杨宇霆啊杨宇霆,分明冯国璋在利用我们奉军撵走了段祺瑞,如今已把眼光转投关外觊觎我们——
你居然想的,还是跟京城保持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