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
徐树铮这下可太惊讶了,不过他四面一瞅,顿时发现了更奇怪的事情:
包括路光耀在内,面对这些乱烘烘冲进来的老百姓,居然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竟跟这些当地百姓配合得十分默契。
如果是21世纪的华夏军人,不会觉得跟老百姓打成一片这事奇怪……民国时期的当兵的,几乎是老百姓的对立面,那是真正的“打”成一片。
别说和百姓关系不错,能有人主动出手帮忙,对老百姓秋毫无犯的军队,在民国时期都相当罕见。
眨了眨眼睛,徐树铮想起来了:在济南前往关外的火车上,他听了很多有关吉军的传闻——
军队除了日常训练外,还有屯田和劳作制度,甚至还有庞大的民兵体系;组织上完全集权吉林督军府,但生活上实际跟老百姓相辅相成,当地民众都很拥护这样的部队。
“这……没想到,这民心所向,竟是……”
投身姜诚门下不到一年,徐树铮多多少少耳濡目染了些他的管理理念,所以刚到库伦,除了出于对未来发展的意图,他其实内心也接受了吉林的军队理念。
“大长官带着兵保护咱们的城,每个人心里都是知道的。”
“是啊是啊,之前抢东西是我们不对,这下都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巴音大哥也都跟我们说了,赶走了敌人,都能过好日子!”
“对对,过好日子!”
这些挺身而出的蒙族百姓,不管是男男女女都带着朴实的笑容,竟对还在降落的炮火丝毫不惧。
每个人都像烽火中的战士,除了拿着水桶帮忙灭火,抢救物资和伤员,还有很多人主动拿出了自家的药品什么的……
没有什么战前号召,更没有什么人前来组织大家,人人都是主动站出来的,都在为了这座城市而战,为了他们的家园而战。
“大家……”
一阵夹杂着硝烟的刺鼻寒风迎面而来,徐树铮竟莫名地感觉到了一股暖意。
每张脸都透着十足的坚毅,就算是女人们,在战火的掩映下也显得分外刚烈。
除了帮着治疗伤员,还有很多人主动承担起运送战斗物资的任务——前线顶不上人送弹药,很多只是些普通牧民的男人,扛着弹药箱就往前冲。
“他们那样冲,只能白白送命……光耀,光耀!吩咐下去,把大伙打散分开几组小队,让咱的弟兄带队着——”
徐树铮一声大吼,但所有人却突然发现,数分钟前还震天响的炮火竟不知什么时候停歇了。
“怎么回事……”
“退了吗,城外的坏蛋不再打了?”
四周有百姓在窃窃私语,徐树铮却周身一颤,猛地回身撕扯着嗓子大喊着“准备迎战”,从腰间拔出手枪崩崩冲天开了两枪,最先朝着城防的方向狂奔。
眼看着最高长官都第一个冲了出去,所有人大叫一声“跟上”,紧接着——
紧接着,扑向城外的人们,包括徐树铮本人在内,都意识到是什么东西过来了。
轰隆隆……
“坦克!?”“是坦克!”
沿线阵地上,骤然有灯光回转,对着他们连番打出灯语。
但,就算没有前阵工事上的提示,城防内的士兵们,也感知到了迫近的钢铁洪流……
“照明弹!”
城防上的韩复宇大吼一声——随着砰砰闷响,两道鬼眼般的火球飞速攀升,迅速在前阵的上空亮起明亮的绿光。
随着这短短持续两分钟的光焰亮起,所有眼中出现了恐怖的景象:
用钢铁洪流形容真的不夸张,数百辆坦克一字型排列成整齐的纵列,宛如一座座钢铁巨兽,以缓慢的速度向前行进。
每一辆坦克上都涂装着鲜明的红色标志,那是属于他们的荣耀与归属——
还真是那些老毛子!?
他们,他们居然真的入境了!
对这样一股钢铁洪流,即便是最坚强的工事也显得脆弱不堪。
坦克的主机枪开始喷吐火舌,对每一个分散在前阵的十人战斗小组进行火力压制。
“给我打!把近防炮放低,瞄着坦克的履带打!城防的重机枪瞄着坦克间隔打!”
徐树铮少见地使用这种口气下令,显然是急迫到了极点。
几乎正对敌军坦克阵型的近防炮一齐开始了怒吼,一枚枚炮弹撕裂空气,精准地砸向敌方的的坦克。
伴随爆炸的闪光和烟雾,坚固的履带纷纷迸裂开来——
失去了履带的坦克,就没有了移动的能力,斜斜跌入地面的浅坑便完全动不了了。
“打,打,给我狠狠打!”
徐树铮命令机枪位扫射……成片的步兵在失去坦克保护后,纷纷被扫射倒地。
而在此刻,调遣回来参与城防战的己方坦克部队也及时撤回来了:
引擎的轰鸣声与金属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激昂的交响乐章——重装坦克和步兵组成的优势瞬间化作泡影。
这已经是具有现代化军事打法的战争了,双方都是铆足了劲火力输出,什么战法打法在这种互冲攻势下,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一夜激战,外城留下了一堆破铜烂铁,还有数不清的尸首遍布其间。
徐树铮放弃战争间隔的休息时间,而是马上带领部队冲出城防。
除了抢救伤员,打扫战场,恢复已经破损不堪的防御工事之外,他是想确定敌军的身份。
虽然借着一颗一颗的照明弹,他看到了坦克的涂装,但他着实不愿也不敢相信是老毛子。